趙以夫作品
趙以夫
“剛開始有很多畫家在美國走上街頭了,很慘,同時還有人死掉。我在紐約的馬路上沒畫過畫,但我去看過,那些畫家都很無奈,以前都是畫得很好的。其實對我們來說美國夢和追求藝術(shù)的夢是混合的。我們有普通人的夢,只不過再多加了一門藝術(shù),也有些人向往藝術(shù),不行他就把藝術(shù)扔了,改行開飯館了,到公司上班了,改行了,這就是現(xiàn)實。”
旅美20多年,趙以夫如今在美國已經(jīng)擁有了自己的別墅、花園、汽車,在一般人的眼里也算通過拼搏成功實現(xiàn)了自己的“美國夢”。不過在趙以夫自己看來,卻似乎缺失了最重要的精神層面的一些東西。“在享受清福的同時,也不得不忍受寂寞。”他這么評價自己。趙以夫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依然說著一口流利的上海話,他說自己女兒雖生長在美國,卻也在家庭的熏陶下能講一口標準的上海話。畫過花布、當過街頭畫家,走過彎路,吃過那一代絕大部分留學生都經(jīng)歷過的苦,然而在現(xiàn)實生活的重重壓力下,他卻依然選擇堅守藝術(shù),趙以夫坦言,這實則是件相當幸運的事情了。
在前不久短期來滬期間,趙以夫接受了記者的專訪。
向往、迷失與堅守
記者:你是什么時候去的美國?怎么會想到出國?
趙以夫: 1990年,是從日本轉(zhuǎn)到美國的。先去了日本也是學油畫,那時日本的簽證比較容易,也不用經(jīng)濟擔保,到了日本之后還做著“美國夢”。去日本待了三年,在筑波大學的藝術(shù)學院學習。我的老師是搞寫實的。后來美國的朋友召喚,要不要來?這事正中下懷,肯定要去的。去的時候老師問我“你會回來吧?”我對日本老師撒了個謊說我會回來,去的時候就拜拜了,老師不高興了,我還給他寫了封信“對你們?nèi)毡緛碇v,我是一個外國人,我有權(quán)選擇自己喜歡的國家。相比之下美國比日本好”。主要是我學西洋畫,現(xiàn)在說起來在日本學習的西洋畫其實是二手的。當時想出國有幾個因素,一是國家剛剛開放,國內(nèi)一切都是空白,人的思想很活躍,沒有方向,出國是唯一的途徑,大環(huán)境使然,同時也有個人的愿望。當時哪有一個學西洋畫的不想出國的?哪有一個學音樂的不想出去的?如果我學國畫可能就不會想到要出國。這主要是一個大環(huán)境造成的想法,實際是一個誤區(qū),如果現(xiàn)在問我要不要出去,我肯定會三思。
記者:去美國是直接工作還是讀書?
趙以夫:去美國以后,憑良心講,大家都會迷失方向,因為這個社會太大,吸引力太多,而且我們是以一個零的狀態(tài)過去的,語言、經(jīng)濟都是零,那種苦只有出過國的人才知道。那種苦是有勁沒地方使,因為那不是你的國家。剛開始花了很長時間在紐約摸索,也看望過當初在國內(nèi)已經(jīng)出了名的一波寫實大家??傊堑教幋蚵牐詈筮€是很現(xiàn)實的,先把生活搞定,安定下來,有一個正常的工作,或者一個常規(guī)的學習環(huán)境。之后才能去考慮你為藝術(shù)而出去的目的。我們那時沒有錢,很多人都“黑” 掉了,在美國生活了兩個月以后支持不下去了。與此同時到底學什么,我們也很迷茫,因為出去的時候是大氣氛把你轟出去的,到了那里以后神緩過來了,才發(fā)現(xiàn)這里是這么現(xiàn)實的一個國家。做一個不恰當?shù)谋确?,就比如中國山區(qū)里的人到上海,來推銷他的雞蛋,然后沒人理他。在沒房、沒車,一無所有的狀態(tài)下基本上都是靠朋友、靠同學,他們把經(jīng)驗傳授給我們,去努力站穩(wěn)腳跟,然后才能選擇自己的路。
我經(jīng)歷了半年的閑晃,在紐約、波士頓等地晃悠,最后選擇在紐約暫住下來,選了紐約大學念語言,同時為了生計到公司里去畫古董,難聽點叫“造假古董”。那里有一個很大的華人的古董市場,他們是做復制品的。你有什么要求,比如你要在皮鞋上畫古董我們也可以滿足,就是顧客有什么要求我們就照著做。因為有了一份正常的工作就可以安定下來安心學語言了,但我始終揣著“我是畫畫的”的想法。
剛開始有很多畫家走上街頭了,很慘,同時還有人死掉。我在紐約的馬路上沒畫過畫,但我去看過,那些畫家都很無奈,以前都是畫得很好的。
我沒畫過并不證明我不缺錢,在紐約不敢畫。后來因為牽涉到家屬要過來的簽證問題,我就轉(zhuǎn)學,去舊金山美術(shù)學院。這個學院簽證比較容易,因為是私立學校。但是在念研究生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有點開玩笑。因為美國的教育不像中國這么嚴謹,它很放松,它把我們研究生、本科生和業(yè)余愛好者都放在一起畫,在一個畫室里,但評分要求不一樣,所以在里面畫的時候感覺很差,當時美國的水平參差不齊很厲害,覺得好像沒東西好學。
記者:老師怎么樣?
趙以夫:老師都不錯,也不妒忌你。記得我第一次選擇的是水彩課,因為當時在中國沒有專門的課,也一直覺得自己很想學,而且材料、筆都是國外的好。第一節(jié)課老師也不知道我們水平怎么樣,就讓我們一人臨摹一張畫。完成后他就單獨把我的拿過去,問我以前是做什么事的?我說我從前是老師,他就說那我就不教你了,你自己把好關(guān)就可以了,談不上教,就交流交流。還問我畫好了東西就留下來好不好?還給他們拍照做幻燈片給同學講。老師很現(xiàn)實,他不會排斥你,好就是好。他只是說我用的筆和顏料有點怪——我用的是最爛的顏料,韓國的顏料,筆是中國的毛筆——還問我這是什么筆?實際上,我相信如果是留學生,只要不是公派的,都會一樣。
記者:當時語言上有否不適應(yīng)?
趙以夫:那時我語言不好,主要因為第一語言是日語,腦子里全是日語。還碰到過一些好玩的事,最可笑的是我在紐約打工找到一個韓國公司,公司里面有一個老先生會講韓語也會日語,但他不會英語,可在這里韓、日語也沒人跟他說。他就找到我,我跟他講日語,他跟他老板講韓語,他老板再用英語跟他公司的人交代,然后再通過日語傳達給我,很有意思的事情。反正是一個很國際性的社會。美國很亂,但美國的包容性很強,其實沒有什么種族歧視,最起碼我沒感覺到。很多人講有種族歧視,其實是自己沒自信。往往是語言聽不懂就覺得自卑了。
“外人看來很酷,,其實內(nèi)心是空的”
記者:在美國你是如何堅持藝術(shù)追求的?
趙以夫:當時出國的時候就是想去看、去了解什么叫油畫,我們以前為了看一場畫展要跑去北京。法國來一個展覽我們晚上還偷偷地去臨摹,這就是對知識的渴望。到了國外之后,反而這種渴望并不強烈,被瑣碎的、生存的事給打破了,比如簽證、居住的合法性、遵守美國的法律,考慮這些太多,分散了對藝術(shù)的執(zhí)著??梢赃@樣說,十個出國的最后以繪畫為生的,頂多只有兩三個,我屬于這兩三個之一,這也是因為我比較幸運。一開始在紐約的時候我雖然沒有放棄,但我也沒時間畫畫,打工、念書等牽扯了很多精力,當然這個打工和畫畫有關(guān)系,一個是畫花布,如畫領(lǐng)帶啊,什么都畫,生計嘛,我也從來不計較。
我在想這樣下去什么時候是個頭啊,展覽會一個一個看,每次看心里都很痛楚,因為都與我無關(guān),就覺得還是離開這里吧,因為太像上海了,所謂結(jié)構(gòu)和上海一樣,一些朋友就是上海的朋友,打電話都講上海話,其實也會很親切,但自己仍然會覺得沒有方向感。這也是我去舊金山的理由。當時搬家左手抱一個電飯煲、右手提一個電熱水瓶,因為這兩個東西沒人要,其他東西都被人收掉了,朋友幫忙5美元一個箱子、6美元一個床,全部都拆掉了。我于是就抱著這兩個東西去舊金山,朋友還開卡車來接我。
我就住到一家越南人租的房子里,在那里先混了一個月,再經(jīng)過朋友介紹到了一個比較好的環(huán)境,然后第二天開始上課。外人看顯得很酷,拿了畫布,乘著叮叮當當?shù)碾娷嚾W校上課,其實內(nèi)心是空的。就是為了四個學分,一個學期四個學分,每堂課80美元,一個上午的事情。我們從早開始畫,畫到12點老師還沒來,12點半老師來了,泡杯咖啡,只說了一句:“everybody good!”
其實對我們來說美國夢和追求藝術(shù)的夢是混合的。我們有普通人的夢,為了藍天、小洋房、草地、養(yǎng)只狗、一輛車,我們只不過再多加了一門藝術(shù),實際上我們也是普通人,我們也向往這樣的生活,但我在向往這種生活的過程中不會忘記我是學藝術(shù)的。但也有些人向往藝術(shù),不行他就把藝術(shù)扔了,改行開飯館了,到公司上班了,改行了,這就是現(xiàn)實。
在舊金山,一個偶然機會我去了賭場,去看一個朋友,一起吃飯,來了一個老外,叫皮特,他喜歡我的畫,按照現(xiàn)在的話就是他“包養(yǎng)”了我半年,他每個月給我錢,不要我打工,每個月讓我畫四張畫,他拿一張,半年以后辦個展覽。這個對我來說是旱地甘露,求之不得的事情。
半年以后他就幫我辦了畫展,這個時候我手上有了30多張完整的畫,就有資本了。當展覽會結(jié)束后,他說:“趙,我們拜拜了,我的承諾也做到了,你也積累了這些畫,我相信你能夠還以畫畫為生。”我很感激他。估計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去世了,因為當時已經(jīng)80多歲了。他那時把一個城堡買下來,買了很多人的畫放在家里,他說早上起來看了我的畫心情非常好。
我就拿著這些畫到了加州一個畫廊圣地卡謬。這個地方是高爾夫球場和海邊,是加州的旅游勝地,那里一個小鎮(zhèn)有幾百個畫廊,說高檔也不高檔,但確實是一個藝術(shù)家生存的好地方。一去那里,畫全賣了,馬上生活就改善了。
這個時候就開始考慮怎么樣畫畫,我就把我在中國出名的時候的一些畫拿到一家我以為很好的畫廊,他當初沒有回答我,說你放在這里我再看一看。兩天后打電話來說:“你來一次。”我還以為他要我的畫了。誰料他說:“你的畫我們看了,我們總部也看了,發(fā)現(xiàn)你的畫不是商業(yè)畫,你應(yīng)該和博物館去談?wù)?,不是我們。你沒有一點點商業(yè)的感覺。”原來他們要的是老百姓喜歡的畫,而不一定要好的畫。
當然對大多數(shù)畫廊而言如果你能做到雅俗共賞就最好?,F(xiàn)在我們誤導就誤導在,現(xiàn)在中國的畫賣幾千萬、幾億元的都有,你看這些畫的質(zhì)量,這是在侮辱我們。它的背景你不能掀開看的,純粹是炒作。我也曾經(jīng)跟國內(nèi)一位經(jīng)營現(xiàn)代藝術(shù)的知名外國商人講過,蘇聯(lián)那時也曾經(jīng)有人做過這種炒作,但蘇聯(lián)倒臺以后就再沒人做了。
記者:這個畫的價格就直線下去了?
趙以夫:當然。再侮辱列寧、斯大林,沒人感興趣了。就是這么回事,所有的價錢都在這個里面炒出來的,而和藝術(shù)沒關(guān)系?,F(xiàn)在中國這種怪象搞亂了整個藝術(shù)界,我們也在這里沒方向了。這種現(xiàn)象就像“文革”當時一樣,到底會有多長啊,我相信會結(jié)束。“文革”也有很多人想不開自殺,說這個世界暗無天日就要滅亡了,但短短十年就結(jié)束了。我相信這種現(xiàn)象也會很快結(jié)束,越來越不像樣子,讓那些畫畫的人沒法再下筆了,侮辱了一些很嚴肅在作畫的人。
美國畫廊里很“行”的大社會里也會有很好的出來。并不是說看不懂的就是好畫,首先要看得懂。李白的詩大白話,有人說李白不好嗎?沒有,他高雅、易懂,雅俗共賞。一些比他詩寫得好、拗口的人多得是,文學底子比他好的人多的是,但是別人的無法流傳,不順口,所以藝術(shù)作品要看得懂、要流行、要雅俗共賞,這是最難的。專業(yè)人士說畫得好,平民說我喜歡,這就是最好的東西。
不過當那個畫廊跟我這樣說以后,我知道這樣的畫廊其實并不帶藝術(shù)性而是商業(yè)性的。我的這些作品畫了些回族人、小毛驢、耍猴子,很苦的,有點宗教色彩。他們看了就覺得沒有人會接受,它進不了普通人家。我當然很氣,于是就在馬路上畫畫。但街頭畫畫的人之間會搶,因為是生意,坐下來就是錢,今天不去就會覺得今天的錢沒有了,但是今天不去掙錢還有其他方面要花錢,這就是惡性循環(huán),時間一長就油掉了,離真正的繪畫就越來越遠了,活得像小販一樣,藝術(shù)就到這種地步,有些人自得其樂,但我看還是不行的。后來我就不畫了。
我去普通的畫廊,他看了我的畫說我風景也畫得很好,就問我能夠畫威尼斯嗎?他說在美國有幾個題材永遠是最美的,比如芭蕾舞,全世界哪里人都喜歡的,或者威尼斯,但不要畫人物,沒有針對性的人家不要。這就是美國畫廊的標準。
當然有一些搞到裝置藝術(shù)上去了,不是我們這一類的畫廊。其實裝置藝術(shù)就是裝置藝術(shù),架上繪畫就是架上繪畫,兩種藝術(shù)不同類、不能比的,關(guān)鍵看自己走哪條路,走得怎樣。這點歐洲做得很好。
我到了美國以后就覺得我還是適合做傳統(tǒng)的,也有人就選擇不走傳統(tǒng),說句真心話,這些人往往是自己以前繪畫基礎(chǔ)不好。我們不搞裝置或許也因我們的“包袱”太重。別人都你說畫得好,自然不肯改;如果都說你畫得不好,那巴不得改掉。
記者:好比“窮則思變”。
趙以夫:而且那些班級里最爛的學生有時也會搖身成為“大藝術(shù)家”。關(guān)鍵是我們這類藝術(shù)很難炒作。我們的商業(yè)價值很難用噱頭來包裝,因為我們的作品懂藝術(shù)的自然看得懂。但是抽象的東西、看不懂的東西那就太玄乎了,隨你說,就可以用很多文章包裝,玄的、空的、有啊、無啊、天啊、地啊、水啊,哲學的東西,我們沒辦法跟他們比。
看不懂的東西是最容易炒作的。
有意思的是你如果問一些出了名的裝置藝術(shù)家未來有什么打算,他說以后不搞這個東西了還想畫點畫。我是執(zhí)著于架上的,在他們看來就是“傻瓜”,但要知道,畫畫不是運動,畫畫是自己愛好的展現(xiàn),我喜歡純美的,傳達它的美感,就很開心。相反,最近炒作的某畫家畫12個“門徒”在吃西瓜,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圖什么?他們把畫畫和藝術(shù)作為運動來搞。什么叫運動?就是投機。
你了解韓國嗎?越南嗎?日本嗎?沒有聲音的,為什么我們這里這么熱鬧???冷靜去想一想,為什么有這么多老外來炒中國,而不去炒日本?眼下的那些個天價畫,都是給政府吃藥的。這是真心話?,F(xiàn)在在美國,做反政府藝術(shù)的似乎根本不是主流。當然藝術(shù)家們都有自己的想法,比如越戰(zhàn)的時候安迪·沃霍爾出來了,他不是直接反政府,但是他消極,對人生沒有希望。他們以這種形態(tài)來反,而不是侮辱、丑化。他反對越戰(zhàn),他作品里面卻不是“直奔主題”,而是通過各種稀奇古怪反傳統(tǒng)的藝術(shù)表現(xiàn)方式來反戰(zhàn),搞自己喜歡的東西,并不是作品里面帶有很明顯的反戰(zhàn)情緒和政治色彩。而我們這邊已經(jīng)把藝術(shù)變成斗爭工具了。我認為,藝術(shù)就是藝術(shù),就是人類對社會的感受,留在石頭上變巖畫,留在壁上變壁畫,留在布上變油畫,是人類對外部世界的一種抒情。
但是這個過程你可以作為藝術(shù)史去記錄,是不是成功,是個問號。蓬皮杜里這么多繪畫,它也沒說成功了,它每人收兩張,幾幾年到幾幾年出現(xiàn)這樣一種畫派,幾幾年到幾幾年出現(xiàn)另一種畫派。不像盧浮宮,全是大家,庫爾貝、安格爾等等,都是百分百的大家。而蓬皮杜則更多地帶有一種歷史性的梳理,就是排隊,它是歷史的歸結(jié)。談不上這是大家、那是小家,對它來說這每一種畫派是一個現(xiàn)象,所以都會給畫家各自一個獨特的評述——他追求的是什么、她追求的是什么,但是這個東西大家是否接受,這是老百姓的事了。對盧浮宮來說你用不著說,里面的藏品相對系統(tǒng),都經(jīng)得起歷史考驗。
包容與孤獨
記者:美國的藝術(shù)生態(tài)是怎樣的?在我們印象中美國是當代藝術(shù)的天堂,但也聽說美國的藝術(shù)生態(tài)是多元的。
趙以夫:美國有個很現(xiàn)實的地方,它自己培養(yǎng)出的畫家并不多,但是外面來的人都會在紐約定型,比如珍妮·薩維拉,英國人,卻是紐約捧她出來,在紐約畫廊她的畫價格很高。很多畫家都是在紐約發(fā)家的,有很多大畫廊都在那里,而那些藝術(shù)家最后在美國定型。美國有這樣的能力,就證明美國對藝術(shù)的包容力很大。懷斯是很好的一個畫家,當時也是我們最崇拜的偶像之一。在美國藝術(shù)家很自由。但大多數(shù)畫家都是在謀生,很少有真正執(zhí)著藝術(shù)的,美國政府沒有像法國政府這樣資助藝術(shù)家,往往是藝術(shù)家自生自滅。
記者:你平時除了工作之外,業(yè)余生活怎樣度過?
趙以夫:喜歡交友、喜歡燒飯。因為現(xiàn)實生活中很累的,畫畫也累,和畫廊打交道也累,在國外人生地不熟的,就愛交友,而交友就靠廚藝。你燒得一手好菜,朋友都到你這里來,party、交流,每個人帶一個菜,大家一起聚一聚,把自己的痛苦感受聊一聊,宣泄一下自己在國外的孤獨情緒。
記者:你剛才說,現(xiàn)在如果再讓你選擇出國,你會三思?
趙以夫:會選擇出國看看,但不會選擇留在外國。我現(xiàn)在留在美國,別人會覺得留在美國多好啊。實際上好是指自然條件,還有政府的寬容度。其實到哪里都是一樣生活,美國確實很好,各種生活保證。每個人都會向往,但是從精神層面來說就是兩碼事。所以一些老華僑都要回來,他們回來不是為了尋求生活而是為了尋找精神的享受,那是文化上的、感情上的,為的絕對不只是一塊土地,還有這塊土地上的人。
不過國內(nèi)在審美教育這方面還是跟不上。在國外對藝術(shù)最好的一點是,“不問你是誰,只要喜歡”。但中國不是,“首先你是誰,我們再喜歡”。那就是說自己沒有欣賞水平,自己發(fā)現(xiàn)不了好的地方,都喜歡炒作已經(jīng)被別人炒作過的人,而自己沒有能力去發(fā)現(xiàn)一個有前途可能更有潛力的人,這就造成“一窩蜂”、“聽名字”的藝術(shù)收藏怪象。我沒法徹底回國了,法律程序很煩。不過哪一個國家的人不重要了,來回跑跑做點有意義的事就好了。現(xiàn)在也在國內(nèi)畫畫,還是在找自己的藝術(shù)市場,畫畫也要找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