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民大學藝術學院 徐唯辛教授
當代藝術就是針對問題而創(chuàng)作—99藝術網徐唯新專訪
受訪人：徐唯辛
記 者：賈嫻靜
我的作品與商業(yè)無關
99藝術網：您近期有沒有跟畫廊合作？
徐唯辛：目前在跟紐約一個畫廊合作。
99藝術網：經濟危機之后，您跟畫廊的合作方式有沒有改變？
徐唯辛：沒有，我們一直都在做展覽。去年我是第一次和美國一家比較學術的畫廊合作，之前一直在跟寒舍合作。雖然寒舍有實力，但經驗不足，導致我們雙方的理念不同，合作了一段時間就分開了。
跟寒舍相比，現(xiàn)在與我合作的那家美國畫廊更學術一些，不急于在市場上有何突出表現(xiàn)。去年金融危機時就做了一次我的展覽，計劃今年還會有。他們計劃連續(xù)做三年，我們的合作還是比較愉快的。
99藝術網：那你今年共有幾個個展？
徐唯辛：兩個。一個是那個美國的展覽，另一個是年底在北京做“眾生相”系列。它是一個純學術的、非營利的美術館展覽，場租和畫冊都是免費的。具體情況暫時不透露，我只能說它只是一個民間美術館。
99藝術網：因為前兩年市場景氣非常好的時候，藝術家檔期都排得很緊。今年經濟危機除了這兩個展覽以外，其他的展覽計劃有沒有因為這個事情而調整呢？
徐唯辛：我和忻東旺、王宏建他們兩個人11月份在瑞士還有一個展覽。其實瑞士也受金融危機的影響，但是他們說：“文化總是要做，只不過是不是鋪張，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現(xiàn)在做的作品，和商業(yè)沒關系。“眾生相”在2006年開始著手，那個時候市場是非常景氣的。所以說做這個作品的初衷就與市場沒有任何瓜葛，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現(xiàn)在做的作品，和商業(yè)沒關系。“眾生相”在2006年開始著手，那個時候市場是非常景氣的。所以說做這個作品的初衷就與市場沒有任何瓜葛，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編輯：于歐】
99藝術網：您不怎么特別關注藝術市場是嗎？
徐唯辛：對于市場，雖然要尊重它，但有獨立思考能力的藝術家都應該和它保持一定的距離。我既不會因市場放棄我的追求，也不會拒絕市場。這樣才是一個比較健康的態(tài)度。
我經常說藝術家應該以知識分子的身份自居。第一，在作品創(chuàng)作上要獨立思考。第二，主流話語要獨立思考。獨立就是要保持自我，不隨波逐流。所以我把金融危機看得很淡，對我的創(chuàng)作和心態(tài)都沒有絲毫影響。
99藝術網：金融危機對您的創(chuàng)作沒有太多的影響？
徐唯辛：一點影響都沒有。我剛才說過，在市場最景氣的時候就開始做與市場無關的作品，直到今天?，F(xiàn)在找我的人越來越少了，因為有一些小藏家一看到我的作品就放棄了。我覺得這樣更好，因為這個作品根本就不是市場能夠接受的，像“眾生相”那么大的規(guī)模，市場怎么可能操作起來呢？
99藝術網：不便于他們來做投資。
徐唯辛：對。收藏也有可能，比如說大機構。但是從現(xiàn)在的市場運作方向上看，無論是投資還是收藏，對這種作品根本就不適應。
99藝術網：金融危機對您生活上有影響嗎？
徐唯辛：沒有影響。我是大學教授，工資比金融危機之前還高。剛才和一個藏家朋友聊天時還說到，如果生活不是很鋪張的話，衣食無憂是沒有問題的。我從來都認為藝術家的生活應該是清淡，寂寞，或者說是簡樸。
藝術家清貧是必然的，富有是偶然的。因為從藝術史來說，嚴肅藝術應該走在社會的前面，也許它是寂寞的，因為大部分人不懂。所以說做藝術是一個高風險行業(yè)。藝術家都要做好這個思想準備，別以為做藝術就會富有，那絕對是個錯誤。
誰先把金錢的事情解決了，誰就能出好作品
99藝術網：由于經濟危機，一些為了討好理論家、討好權貴、討好商機的藝術家，現(xiàn)在都已經退了工作室打包回家了。而另外一些藝術家，比如像您，仍在藝術界站穩(wěn)腳跟，潛心創(chuàng)作。所以有一種說法，金融危機既是機遇又是挑戰(zhàn)，您認可這個說法嗎？
【編輯：于歐】
徐唯辛：經濟危機對我而言既不是機遇，也不是挑戰(zhàn)。原來沒有藝術市場時，我在創(chuàng)作，現(xiàn)在藝術市場有了，我依然在創(chuàng)作。有沒有市場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因為我本身就沒在市場里面。
經濟危機對中國藝術的發(fā)展來說也許是一個好事情。因為前幾年的商業(yè)大潮把很多人都攪昏了，一些原本有些才華，也許將來會成為大家的人，也因此垮掉了。在今天這種局勢下，經濟危機讓他們又重新回到了原點，開始冷靜反思，可以安心去做一點像樣的作品。
99藝術網：您的心態(tài)比較平和？
徐唯辛：對。理論上講我是業(yè)余的，因為我主要是教書，并不是職業(yè)畫家。
很多西方的藝術家也是很窮的，只有少數(shù)是富人。但是不是一流的藝術家還是個問題。比如佛洛依德，他的畫很貴，在我們這里深受喜愛和崇拜，但在英國或法國的評論家們的眼里就是個三流的畫家。由此可見，這里的藝術生態(tài)還不夠成熟。
出現(xiàn)這樣的現(xiàn)象，是可以理解的。你看前衛(wèi)藝術的個別大牌，骨子里仍存在狹隘民族主義的價值觀，思想境界并不高。
99藝術網：在您教的學生中，或者是以前的學生，有沒有因為經濟危機就不搞藝術了，或者是轉行了？
徐唯辛：我相信有這樣的人。我認為，現(xiàn)在商業(yè)的情況，就像是一次大洗牌，把那些認為做藝術行業(yè)可以暴富的人洗掉，保留的都是真心熱愛藝術的人。不過殘酷的社會仍然是容納不了太多的藝術家，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西方很多藝術家都是白天打工，夜晚作畫。雖然辛苦，卻樂在其中。我覺得人生的意義并非取決于金錢，當藝術家將自己的理想和情感寄托于藝術的時候才是真正的快樂。
99藝術網：因為前兩年市場炒作的東西太多了，給人的誘惑太大了。
徐唯辛：對。西方人對物質的感受相對于我們要成熟許多，因為他們富裕，所以看得比較淡。到西方走走看看，所有的家里都是別墅。而我們中國人民的生活水平不及西方，所以在突如其來的財富面前．．．
我覺得誰先把金錢的事情解決了，誰就能出好作品，就是最牛的大家。為什么？因為他不會被這個東西俘虜。經歷得多了，對整體就會有一個新的認識，當然，這也需要一個過程。
【編輯：于歐】
我們這個時代最需要的是現(xiàn)實主義的繪畫
99藝術網：我前兩天采訪一些年輕的藝術家，他們覺得現(xiàn)在做作品一定要強調美感，強調構圖，把作品做出來展覽效果，要特別有沖擊力，他們認為這是第一位，然后再是思想內涵。您同意嗎？
徐唯辛：先形式，或認為形式就是一切，這兩種想法都是不對的。我認為內容應在先，然后根據這個內容，再找合適的形式。當然，這個形式非常難找，風險也大。
我前幾天在西安美院講座的時候，也涉及到了這個問題。要成為現(xiàn)在中國真正有力量的藝術作品，內容形式要統(tǒng)一，內容還要涉及到中國。
其實，中國的藝術為什么會受到廣泛地關注呢？因為中國的問題實在太多了，尤其是歷史上的苦難。由于它的資源豐富，所以題材選擇上可稱為是一個“富礦”。
99藝術網：您做作品的時候，是先有了一個成熟的想法以后再從形式上面入手？
徐唯辛：是這樣的，這個東西是相互糾纏的。像 “眾生相”，這個 “文革”作品，開始于2001年，整整弄了五年都沒有完成。文革是一個公共資源，歷史也是公共資源。最關鍵的問題就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式，所以無法完成。很多人都是這樣。
我剛開始畫“礦工”肖像的時候，由于是大肖像，所以效果不錯。后來非常偶然地把它與我要關注的歷史緊密聯(lián)系起來了，這是一個有內在邏輯的靈感，不是從天而降的。同樣的題材，你沒有合適的形式就不可能有更高的價值。我覺得自己很幸運，能夠用大型肖像陣列和文本來切入歷史，這個方式在國內美術史上還未曾出現(xiàn)。
今天有人在網上評論，說古代就有“圖志”，就是圖文并茂的那種。由于我在肖像旁邊也配了文字，就有網友認為這是“連環(huán)畫”，或者是“大雜志”，而不是油畫。不是油畫有什么關系？這些肖像的制作是恰好用了油畫的材料而已。關鍵是陳列的方法要有效，能夠順暢表達作品的精神。
【編輯：于歐】
我現(xiàn)在真的很幸福，因為我找到了這個樣式去創(chuàng)作我的作品，表達效果非常好。盡管也存在批評之聲，但它所引起的關注度無可厚非。要是讓所有人都理解，這個作品的前衛(wèi)性就會消失，當代性也蕩然無存了。
最近網上針對一些人引起了爭論。那些人我大部分都不認識。如程美信,是我最近結識的，還有堂，張三山和譚軍，都是曾經未進入主流的草根批評家。恰恰是這些人的話是最真誠的。為什么？只因他們和藝術家沒有利益關系。
最近西安美院一個姓王的先生在文章里把我的作品《歷史眾生相1966——1976》與古代《圖經》聯(lián)系了起來。他講得非常有意思，說“歷代的圖經，都是以圖文并茂的方式，有文字、圖像，是并進的。就變成了一個有機可行的歷史線索。它對其他人對歷史的認知還原有一個可能性。”
現(xiàn)當代中國藝術做歷史題材的，都把歷史模糊化了。一些作品也是講中國“文革史”，但當你看完以后，你卻不知道那段歷史的具體內容。中國的歷史教科書被屏蔽了，進而中國的歷史自然也被屏蔽了，我們根本不知道歷史的真實面目?，F(xiàn)在這些作品就更加回避了這些問題，藝術作品所表現(xiàn)的意念模模糊糊，它使后人根本無法還原歷史。我現(xiàn)在的照片《歷史眾生相1966——1976》為什么引起了多方關注？因為它正視歷史。我做過田野調查，有些人物是我挖掘出來的，他的形象以及在文革中的生活和經歷，都被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我認為我們這個時代最需要的是現(xiàn)實主義的繪畫。作為藝術家和經歷者，我覺得不宜閉會關于“文革”的思考。追問歷史當下的意義，追問歷史，對公民社會的建設都有意義。用藝術方式追問歷史的語境是因為歷史被遺忘。
99藝術網：大家都回避這一塊，因為這個話題比較敏感。
徐唯辛：這就是問題，當代藝術就是針對問題而創(chuàng)作。雖然敏感，我還是用巧妙的方法展現(xiàn)給大家。
【編輯：于歐】
99藝術網：前兩天你看岳敏君那個展覽了嗎？
徐唯辛：沒有看。這也是一個問題，我的博客中曾經提到過，但沒有針對某個藝術家。這些在20年前是前衛(wèi)的先鋒，因為那個時候要消解主流藝術，但是20年之后中國社會對藝術又提出了新的要求，那就是要更加深刻化。而那些東西還有什么意義？
當年前衛(wèi)的作品已經成為了主流，上海美術館可以舉辦貌似前衛(wèi)的雙年展。而《歷史眾生相1966——1976》，他敢做嗎？我曾經打電話給上海美術館說：“想在你那兒搞一個《歷史眾生相1966——1976》的展覽，我個人出錢。”他們說：“不行，這個不能展，我們是政府的機構。” 而像礦工題材的展覽，他們便會主動找我。
99藝術網：他們缺乏先鋒性了是嗎？
徐唯辛：是，先鋒藝術要在邊緣，要涉及到當下最重要的問題。最重要的問題是什么呢？是歷史被屏蔽了。
99藝術網：非常感謝！
【編輯：于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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