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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榮峰——收藏劉國松第一人

來源:典藏投資 2014-02-18

近年藝術(shù)市場有如溢堤洪流,價格暴漲如潮,起落無常,投資客浮沉其中,如雨後蛙鳴,高亢而吵雜地相繼唱和;未隨之起舞的收藏家則隔岸觀火,坐看云起,談笑撿漏,當市場行到水窮,反觀多年珍藏,顧盼生姿,熠熠生輝。許榮峰,二十年漫步收藏,以臺灣美術(shù)史為柢,熱愛東方、五月畫會淡然悠遠的文人氣韻,尤推崇劉國松的當代水墨,而在臺灣不少收有劉國松作品的知名藏家當中,他堪稱擁有劉國松各時期精品的“第一藏家”。如今當代水墨搖身市場新靶,去年蘇富比、佳士得、嘉德等大拍賣行紛以劉國松等人為首,燒起“當代水墨元年”一把火,劉國松《子夜的太陽》在香港蘇富比秋拍以628萬港元連翻數(shù)倍,大破去年嘉德秋拍的 萬港元,不僅創(chuàng)下藝術(shù)家紀錄新高,更搖身為當前最昂貴的新水墨作品。幾筆蘭葉千首詩,沉潛收藏劉國松二十年的許榮峰,首度與《典藏投資》分享他慧眼獨具的收藏路。

藝術(shù)從靈魂中洗去日常生活的灰塵

(Art washes away from the soul the dust of everyday life.)─ 畢卡索(Pablo Picasso)

波特萊爾曾說:“那些慢慢地、滿懷熱情地蒐集投合其個人天性的藝術(shù)品的人。對他們當中的每個人來說,藏品應該就象是一個家庭,一個精選的家庭。”波特萊爾這段藝術(shù)成家論,正是許榮峰的生活寫照。“買藝術(shù)是要放在家看的”,坐在法裔美籍當代雕塑家阿曼(Arman Pierre Fernandez,1928-2005)的中提琴銅雕椅上,許榮峰看來十分愜意。

文人雅興 藝術(shù)為家

走進許榮峰坐落於臺中郊外半山腰的別墅,白色極簡的建筑外觀低調(diào)沉穩(wěn),抬頭即可見高掛白色外墻上的臺灣藝術(shù)家黃銘哲的雕塑,往前行至別墅後方,眼前撲面而來的是一片清新的翠綠,那是一座立於山頭,幾乎可以360度俯仰天地的庭院,山嵐朦朧,縹緲如絹,與擎天吞地的山勢相映成趣,彷佛一吹就會起皺的山光如佳人蹙眉,雄渾下的柔美如山間空氣冷冽沁人,遙望庭院一隅,端坐的是去年甫逝世的法國雕塑家伊其理(Philippe Hiquily,1925-2013)的銅雕《女人噴泉》,風情萬千,意在言外。

古人雅興,飲酒作賦,持螯賞菊,生活之忙碌多來自於藝術(shù)上的豐饒。目前將事業(yè)交給下一代經(jīng)營,享受半退休生活的許榮峰,心境如寒山雪霽,致力將藝術(shù)融入生活。年逾花甲的他仍姿如峙岳、聲若洪鐘,一如外表予人的豪邁不羈,對藝術(shù)的熱情亦隨年歲日增。早年偏愛波洛克(Jackson Pollock,1912-1956)、巴斯奇亞(Jean-Michel Basquiat,1960-1988)等人的抽象繪畫,也雅好中國近現(xiàn)代書畫,從齊白石、朱屺瞻等名家再到趙無極、朱德群等二十世紀大師經(jīng)典,關(guān)注王懷慶、洪凌、徐冰到蔡國強、岳敏君等中國當代藝術(shù)家,最終仍情歸臺灣,其中包括1950年代受西方現(xiàn)代主義影響的東方、五月畫會的一批畫家,臺灣現(xiàn)代藝術(shù)導師李仲生、蕭勤、劉國松到陳庭詩等人。

寫意,是心領(lǐng)神會。放眼許榮峰的居家空間,東方出塵筆墨之逸興遄飛於生活各個面向:主要作為接待親友的客廳墻上,懸掛的是劉國松西藏組曲系列作品,客廳的茶幾為楊英風雕塑,邊桌上方則擺有黃銘哲的小型作品;在餐廳阿曼的中提琴椅上談笑風生之際,映入眼簾的是落地窗外一片飽足的綠意,并可攜手兩側(cè)的劉國松《日正當中》及《海韶》,傾聽海與天的對話;此外在書房、樓梯間、浴室,甚至孩子招待朋友的空間也盡是藝術(shù)作品。作品彷佛為主人在墻上開了好幾扇窗,一道道自畫作透入的光線流動其間,讓原本顯得單調(diào)冷寂的白色水泥墻,在人與作品的相互凝視中產(chǎn)生了溫度,而這正是藝術(shù)之於生活的必要。

第一件收藏席德進 張學良專拍打開收藏路

談起與藝術(shù)的相遇,“第一次去畫廊,其實是為了躲雨”,許榮峰說罷哈哈大笑。

當年於臺灣省立海洋學院(1987年改制為海洋大學)主修輪機工程的許榮峰,看似與藝術(shù)八竿子打不著干系,不過大三、大四期間常與友人約在臺北中山北路一帶,有時突然下起大雨,為了怕等公交車時變成落湯雞,會先跑到附近的畫廊避雨,“這是我第一次走進畫廊”。但躲雨次數(shù)一多,許榮峰也開始覺得不好意思,他回憶當時那間畫廊正展出席德進的水彩作品,於是他挑了一件看上去頗喜歡的作品,畫廊開價3千,他吃了一驚,“當時一個學期的注冊費也不過6千元啊”,但他不死心接著問能不能2千1賣給他,畫廊老板看他雖是個窮學生卻也有心,也就應允了。為了掙那2千1,他一股勁上來,整個暑假都待在吳興街的工地搬磚頭,當時日薪130元,幾個禮拜後他就捧著白花花的勞力錢去把畫買了,“這是我的第一件收藏呢!”不過這件伴隨青春熱血的席德進水彩,卻在幾次搬家後遺失了。

畢業(yè)後,許榮峰赴美國西雅圖大學念研究所,接著進入美國3M、至尊木業(yè)集團(PWP)工作,事業(yè)繁忙之際,也暫時將大學時期那股心血來潮的收藏奇想束諸高閣。直到1981年返臺,因緣際會來到臺中工作、定居,加上事業(yè)有成,讓他多了時間看畫,也有了收藏資金。1990年代前後,他開始逛美術(shù)館,逛畫廊,工作之故也常跑北部看畫,因而認識不少畫廊老板和藝術(shù)圈人士,不過當年臺灣前輩畫家作品定價較貴,讓他對于收藏始終觀望不前。直到上世紀90年代轟動一時的“世紀之拍”—臺北蘇富比1994年“定遠齋藏中國書畫”專拍。

“有看預展,去了拍場但沒舉牌,實在太震撼了。看完只有一個念頭—趕快買書來研究!”受到當年蘇富比張學良專拍影響,許榮峰對近現(xiàn)代書畫產(chǎn)生興趣,開始頻繁逛預展、上拍場,盡管收藏初期不可避免地繳了些學費,買到幾件齊白石、鄭板橋等名家仿作,還曾錯失張大千潑墨精品,但這些挫折并未削減他的收藏熱情,十余歲時挑磚頭買畫的一股熱血,彷佛又再度沸騰起來。

徹夜苦守吳冠中 十數(shù)年相伴朱德群

看畫、賞畫學問不小,不僅要見多識廣、練足眼力,不時與收藏家、監(jiān)賞家交流,汗牛充棟的藏書閣更足見藏家的研究功力。

走進許榮峰的書房,與劉國松1971年之作《不朽的月亮之三》相對而立的即是他二十年收藏研究的重要參考書籍,其中包括多本劉國松歷年展覽圖錄、研究著述,以及潘玉良、廖繼春、蕭勤、邱亞才、陳庭詩等無數(shù)藝術(shù)家畫冊,浩如煙海,此外國內(nèi)外藝術(shù)雜志、拍賣公司圖錄也層疊如山,可見其用功之深。而他與西畫概念下中國水墨的相遇,也是從一本書開始。

1997至98年前後,許榮峰從書上看到了吳冠中1977至78年的作品《漁村》,一見之下驚為天人,隨即聯(lián)系美國西岸拍賣公司伯德富(Butterfields,2002年被英國邦瀚斯拍賣公司收購)“通緝”此作,當時拍賣是在舊金山進行,為了搶下這一眼定情之作,他耐著性子從晚上9點等到翌日清晨6點,終以2萬美元成功購藏。

除了追到天涯海角的“全面通緝”,作為真正的收藏家還得慧眼獨具。早在朱德群2011年顯著受華人市場關(guān)注前的1980年代末期,許榮峰就收藏了朱老創(chuàng)作於1985至90年代初行情最高的雪景系列《Rayon jaune》(1989),這件120號(130×195 cm)美術(shù)館等級巨作整整陪伴他走過十七、八年歲月,“大雖大,還好家里放得下”,許榮峰笑著回憶,當年連劉國松、蕭勤等人來訪都不禁看得出神,可見這件朱老大作氣勢之壯闊。

不過2004年,在當時香港佳士得亞洲現(xiàn)當代藝術(shù)部主管張丁元(現(xiàn)為香港佳士得高級副總裁、亞洲現(xiàn)當代藝術(shù)部主管)的積極游說下,許榮峰忍痛割愛,此作於是登上該年香港佳士得秋拍,并以高出低估價近5倍價格的220萬港元成交。盡管不可同日而語,不過如今朱老同系列再小一些尺寸的雪景至少也都能攀上當年的十倍以上價格,而許榮峰早在十數(shù)年前即將雪景納為愛藏,足見其收藏眼力。

遇見劉國松 按圖索驥各時期精品

近年朱德群市場狂飆,看在許榮峰眼中并不覺當年賣得可惜,他只淡淡地說:“唯一心疼的是它陪了我十幾年哪。”這就是許榮峰對收藏的態(tài)度,藝術(shù)品像家人一樣,是要能看得到,陪在身邊的。而這樣的心境也反映在他所收藏的劉國松。

豪放蓄婉約,收藏如其人。許榮峰二十年與藝術(shù)相伴,愛得大氣,收得含蓄,一如他直接向劉國松購藏的《細雨》一作,彷佛在澎湃而沉靜的夜曲聲中,將多年光陰釀醇涓涓浣滌,而其中最陳最香的收藏,就是他為藏友所著稱的劉國松各時期精品之作:包括太空系列《月球漫步》與《日正當中》、狂草抽象系列《五月的意象》及墨色沉郁的抽象山水《莽》,拓墨系列《外婆的山》、《窗外秋聲窗里夢》、西藏組曲系列,以及藝術(shù)家學生時代靜物、水彩畫等作品。

除了獲全球逾五十座美術(shù)館、博物館典藏,劉國松也擁有廣大的海內(nèi)外私人收藏家,海外包括曾代理其作品的Lee Nordness、以水松石山房為收藏堂號的Hugh Moss、樂山堂Edward Miller等,華人收藏家則主要集中於港臺,例如香港退一步齋、《信報》創(chuàng)辦人林行止夫婦,臺灣則包括來自醫(yī)界、工商界、建筑、傳統(tǒng)產(chǎn)業(yè)等各領(lǐng)域藏家,而其中就屬許榮峰的收藏最為豐美。許榮峰1997年受《典藏雜志》專訪時僅收有十余幅劉國松作品,而今已有近40件珍藏,數(shù)量最多時期更達46件,所讓出的畫作皆為礙於情面才割愛,許多經(jīng)典作品更長期借展海內(nèi)外美術(shù)館展出。

談起與劉國松的緣分,許榮峰不由得會心一笑。1994年,在許榮峰甫踏入收藏領(lǐng)域前幾年,偕妻子搬入臺中麗景天地,沒想到當時剛返臺定居的劉國松竟然也住進了同一棟大樓,兩人就這樣當了一年的鄰居還渾然不覺,直到某天妻子回家時隨口說道:“欸,有個鄰居好象是畫家,在管理室遇見,他還拿了本畫冊給我。”許榮峰一瞧是劉國松的畫冊感到十分驚喜,因為當時他已收藏有劉國松兩三件作品,沒想到和藝術(shù)家竟成了鄰居!自此之后兩人以藝切磋,旋即結(jié)成忘年之交,劉國松也會不時邀請藝術(shù)圈友人到許家作客,讓極少與藝術(shù)家往來的許榮峰見識到這位水墨大師豪爽颯朗的真性情,這也成為他大量收藏劉國松作品的開始。在許榮峰收藏的劉國松作品中,許多劉國松紙還是他幫藝術(shù)家抽筋撥皮撕出來的,足見昔日情誼。

收藏初期,許榮峰土法煉鋼,翻開畫冊按圖索驥,展開求畫之路。某次他在華文報上看到一件劉國松曾感嘆賣掉可惜的太空系列佳作,心想機不可失,三更半夜火速聯(lián)系伯德富,如以當時行情,原可以1萬5千至1萬8千美元買到此作,但求畫心切的他,最后竟花上2萬2千美元方競得此作。精品難求,許榮峰寧可買貴吸收差價,也不愿錯失精采的劉國松;例如多年前有臺灣畫商向他推薦《金秋》一作,當時行情是1才5萬,不過6才的《金秋》竟抬價至38萬,他躊躇不決,和畫商拉鋸了幾天,最后以33萬買下。

在兩人交往密切的1990年代中期至2000年代初,包括《月球漫步》、《日正當中》、《不朽的月亮之三》、《熔巖》、《千言秀》等七至八件作品,皆是直接購自藝術(shù)家的收藏,有些甚至是藝術(shù)家原本不愿出售的精品。盡管經(jīng)多年收藏已擁有大多數(shù)代表作,但尚缺石膏畫系列的許榮峰仍幾番探詢劉國松,希望收得此系列作品,不過當時藝術(shù)家手邊作品均已致贈好友,於是在苦等兩年,劉國松從友人那拿回《我來此地聞天語》一作後,終讓他一償宿愿,填上收藏缺口。而在許榮峰這般循序完整的收藏脈絡下,幾乎海內(nèi)外所有劉國松展覽的重要作品都出自於他的手中,也讓他成為支持劉國松的幕後最大功臣之一。

而今,劉國松這位受推崇為現(xiàn)代水墨之父的當代水墨最熱門藝術(shù)家,包括1960年代各精品及其創(chuàng)作各階段的登頂之作,幾乎都已納入許榮峰的收藏室。許榮峰好友,清翫雅集收藏家施俊兆就贊嘆:“他的劉國松真的是一絕!”涵納一位頂尖藝術(shù)家一生中各階段的創(chuàng)作菁華,可說是收藏家的最高成就。許榮峰辦到了。從劉國松於師范大學學生之作,到1957年創(chuàng)辦五月畫會時的50年代早期之作;以至劉國松60年代創(chuàng)新的“抽筋撥皮皴”技法的精采之作,以大筆觸入山水的《金秋》,到石膏畫,再到1969年打開“太空系列”的關(guān)鍵作品《太空漫步》;以及70年代開展的水拓技法大尺幅作品,乃至2000年的“西藏組曲”等各時期封頂之作,均為許榮峰的珍藏。

若說少年豪飲似長鯨,半百後小酌賞畫實為人生一大樂事。許榮峰喜愛於畫前獨酌,慢酌,燈下看畫,山水入眼,換個位置再看,風景拍肩。近年與藏友和藝術(shù)家相知相惜,許榮峰深感收藏的目的不是擁有,而是分享。畫之為物,有不言之妙,漫步收藏,是種心靈運動。走入許榮峰的別墅後院,仰頭可見月兒圓圓,貌似子夜太陽,然心有如石泉淙淙,滲出思緒紛紛。每段年歲每樣情,他從各時期作品,讀出了不同的劉國松;窗外秋聲窗內(nèi)夢,有收藏為伴,他,讓藝術(shù)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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