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專業(yè)當代藝術資訊平臺
搜索

對當代藝術中認知缺憾的批評

來源:美術報 作者:劉禮賓 2018-08-06


丁乙 破祭 123×93cm 布面油畫 1985年(資料圖片 選自“上海當代藝術30年文獻展”)

“超越性”和“介入性”應該是中國當代藝術的兩個指向,但在時下,相對于“介入性”各種變體的發(fā)展來講,“超越性”的缺失是亟需提醒的問題。

“超越性”為何被遮蔽

20世紀特定的知識構成使對中國古代畫論核心詞的理解杯弓蛇影,也影響到對中國畫的闡釋。

在“唯科學主義”、“再現(xiàn)論”的背景下,對中國古代畫論核心詞的理解往往發(fā)生了扭曲。比如“外師造化,中得心源”。在現(xiàn)有的慣常闡釋中,對它的解釋是:“造化”,即大自然,“心源”即作者內心的感悟。“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也就是說藝術創(chuàng)作來源于對大自然的師法,同時源自自己內心的感受。

在這樣的一種解釋中,可以注意到幾個問題:

第一,“造化”被物質化、靜態(tài)化、客觀對象化為“大自然”,“萬物相生,生生不息”的演變之理、動態(tài)特征在這樣的解釋中完全看不到。“物質化”、“靜態(tài)化”過程和20世紀流行的“唯科學主義”有關,當然,唯物論在此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而“客觀對象化”很大程度上是主客觀二分法的流行所造成的必然。

第二,“師”,在“再現(xiàn)論”的背景下,多被理解為“模仿”、“臨摹”。在這個詞組中,“師”是一個動詞,除了有“觀察”等視覺層面上的含義之外,應該包含了“人”(不僅是藝術家)面對“造化”所構建關系的所有題中之意,比如“體悟”“感知”,也包含“敬畏”“天人合一”等更深層的哲學含義。這個問題看起來只是個理論問題,其實直接影響到藝術家的“觀看之道”“創(chuàng)作之法。

第三,“中”被時代化了。按照對仗要求來講,“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中的“中”應該為“內”,或者“里”,但是張璪寫的是“中”。問題是,“中”所普遍理解成的“內”,是個什么樣的內?是翻江倒海,瞬息萬變之念頭?還是現(xiàn)代主義所推崇的精神癲狂,極致追求之渴求?亦或是澄明之境?幾種狀態(tài),哪一種可談“得”物象相生之法,氣韻貫通之理,萬物自在之道?如果聯(lián)系到“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中”在此處更多的是一種修為狀態(tài),而非慣常解釋之“內心”。

第四,時下的理解,“中得心源”“得”到的情緒、感知、情感波動、靈感時刻,乃至激情。將“心之波動”理解為“心源”,這就類似把河流的波紋理解為河流的源頭了。

對中國古代畫論核心概念“當下理解”的情況比比皆是。每個時代都會對以往的概念進行重新闡釋,這不足為奇,奇怪之處在于,當宏大的、被刪除了超越性的西方學科系統(tǒng)籠罩在本不以學科劃分的“畫論”之上時,基本切斷了“畫論”更深層的精神指向,尤其簡單化了畫論作者經(jīng)史子集的治學背景,以及個人道德訴求,更甚之,曲解了他們的生命狀態(tài)。

這不僅是對于畫論作者,也包含我們現(xiàn)在所稱的“畫家”。

忽視“超越性”遮蔽了什么

“主體”問題的被忽視,反映在美術界,表現(xiàn)在藝術家被單層面化,“藝術家”精神活動的復雜性、個體性、超越性被忽視。

20世紀以來,以往的讀書人一直在找尋自己新的定位,不舍傳統(tǒng),又能積極入世,“新儒家”基本是在這樣的時空節(jié)點上產(chǎn)生的。如今看來,這一脈在現(xiàn)實中的實踐并不得意。

自覺歸類為“知識分子”一員的“藝術家”,只能放入這一更宏觀的身份角色定位中去考量。目前,“藝術家”如何看待自己的藝術實踐、現(xiàn)實定位、傳承節(jié)點?盡管當下沒有多少藝術家做此類思考,但不思考不見得問題消失。事實是,這些問題在更深層面不停地攪動著藝術家的神經(jīng),呈現(xiàn)出價值取向,乃至藝術創(chuàng)作的混亂。

雪上加霜的是,對藝術家的深度個案分析至今依然嚴重欠缺。符號化解讀的結果,致使很多藝術家被單層面化了。優(yōu)秀的藝術家不停地向前探索,而“標簽”似乎卻不消失。有些藝術家本身也在藏家期待、市場行為的作用中不得不屈服,成為符號、專利的復制者。

現(xiàn)實層面如此,在此語境中,再談“超越性”,仿佛是一種奢侈。藝術家是一個時代最有可能接近“超越性”的群體,事實上,很多藝術家的確在做此類探索。

問題是,對中國藝術家傳統(tǒng)轉化創(chuàng)作的闡釋常常遇到歸類于“玄學”的困境,無論這位藝術家動用的何種傳統(tǒng)哲學理念,都引不起觀眾或者批評者的興趣。“神道兒了”,“玩玄的”諸如此類的口語評價,可以折射出批評界對此類創(chuàng)作的興趣索然。這一方面可能在于藝術家創(chuàng)作的無力,更可能是批評家自身對傳統(tǒng)的無知。

時下,當代藝術家的“藝術語言探索”已經(jīng)彌漫出視覺語言層面,或者抽象藝術領域,已經(jīng)成為“主體”自我呈現(xiàn)的一種方式。“物質性”、“身體在場”被反復提及,兩者緊密的咬合關系也已經(jīng)建立,他們的“批判”已經(jīng)沖出“題材優(yōu)先”、“立場優(yōu)先”這一彌漫于20世紀中國藝術的迷霧,并與歐美藝術界對此問題的探索表現(xiàn)出相當大的差異。如果此時不把這樣一種探索進行充分展現(xiàn),可能是我們的失職。

相關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