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世界上最為著名的藝術(shù)家之一,達明·赫斯特于美國洛杉磯比利佛山莊中的高古軒畫廊舉辦最新個展。繼去年藝術(shù)家于威尼斯頗遭非議的展覽后,本次展出了赫斯特親手親筆創(chuàng)作的繪畫作品24幅。與之相對的,赫斯特曾在過去被指責(zé)僅僅是將助手制作完成的作品簽名便進行售出,而此次藝術(shù)家、畫廊與工作室則大力渲染本次的“親力親為”,藏家也將此作為火爆賣點。
周四晚上,洛杉磯。比佛利山莊中的高古軒正是熱鬧的時候,來自五湖四海的數(shù)百人擠破了腦袋,來到這里想進去看看達明·赫斯特那霓虹口香糖色調(diào)的全新油畫。不到一個小時,畫廊空間已經(jīng)被人群占滿,后來的賓客不得不從后門進入畫廊儲藏室,然后再被中庭的巨大回聲室所吞噬——這里的作品尺寸巨大,從距離房頂15英尺的地方直達地面。畫布上厚厚的小水滴般的油漆斑點聚集在一起,在畫面中構(gòu)成了一個典型的田園景觀——一方連綿起伏的丘陵上的天空。
比佛利山莊高古軒畫廊展覽現(xiàn)場
而如果旁觀者的視線稍稍從畫面移開,那些地面上的景象則更為繁雜?,F(xiàn)年76歲的媒體巨頭巴里·迪勒(Barry Diller,資產(chǎn)凈值32億美元)正在與27歲的Snapchat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伊萬·斯皮格爾(Evan Spiegel,39億美元)談笑風(fēng)生,而像Maja Hoffmann,Benedikt Taschen這種級別的收藏家們的聲音不時在大廳中回蕩。LACMA總監(jiān)Michael Govan就在不遠處,Jeffrey Deitch則向圍著他的人表示將再次開放洛杉磯空間,而最近剛剛宣布在洛杉磯舉辦第三屆博覽會的Frieze Fairs負責(zé)人Victoria Siddall一臉微笑地在墻邊張望。
展覽的座上賓們,左上起:媒體巨頭巴里·迪勒,Snapchat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伊萬·斯皮格爾,超??ɡ?middot;克洛斯,超模米蘭達·克爾
這里有模特—卡莉·克洛斯(Karlie Kloss),米蘭達·克爾(Miranda Kerr),有搖滾明星—紅辣椒樂隊的安東尼·凱蒂斯(Anthony Kiedis),還有曾為加勒比海盜電影評分的作曲家漢斯·齊默(Hans Zimmer)。當(dāng)然,畫廊里永遠少不了的是藝術(shù)家們,他們來到這里支持自己的弟兄,而這些人也在很久以前就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全球品牌:Carol Bove,Jordan Wolfson,Jonas Wood,Jennifer Guidi,Alex Israel和Mary Weatherford——最后一位女士沉迷于親身觸摸這些畫布,和油漆在斑點處被掀起的感覺。
“保持這種狀態(tài)非常困難,但赫斯特是此道高手”,Mary一邊摸一邊說。
她愛不釋手的,便是被赫斯特稱為“面紗畫”(“The Veil Paintings”)的系列作品:它們真的是由達明米安·赫斯特親手所做。事實上,赫斯特曾創(chuàng)作過幾十幅他最為著名的繪畫作品,然后讓隊伍龐大的工作室助理制作了1375件……
赫斯特最新作品系列
現(xiàn)在,正如現(xiàn)場視頻所顯示的那樣,赫斯特已經(jīng)再次一頭鉆進工作室,并獨立完成了這里所有的24幅作品——他的工作室也再三保證。當(dāng)然,這并不是赫斯特第一次親自創(chuàng)作整個系列的作品,但這也許是他第一次在畫架前完全成功——還記得他上次繪畫展的開幕嗎?2012年,《衛(wèi)報》評論家喬納森·瓊斯(Jonathan Jones)是這么評價藝術(shù)家在白立方的那場展覽的:“赫斯特在任何意義上都不是畫家(嚴肅臉)。”
藝術(shù)家達明·赫斯特
但在高古軒,赫斯特似乎準備充足。擁擠的人潮終于在日常閉館時間的一個小時后慢慢散去,24件作品中只有3件沒有在幾天內(nèi)被人們拿下——從40萬美金的小作品,到在墻邊高聳的160萬美元級別大畫。而到了在著名的“周先生餐廳”享用晚餐時,畫廊又再次確認,所有作品都已經(jīng)賣出去了。
本次系列作品局部
但赫斯特去哪里了?
大約一年前,赫斯特和他的工作室“科學(xué)”花了大約一年時間和6500萬美元在威尼斯創(chuàng)作了展覽“令人難以置信的殘骸寶藏”,這是一場令人心動的奇觀。他們在藝術(shù)家的狂熱收藏者和贊助人:法國億萬富翁Fran?ois Pinault的兩個宮殿中擺放了189件60英尺高的物品。然而,對于這場展覽的輿論卻極為負面。
“令人難以置信的殘骸寶藏”展覽現(xiàn)場
Alastair Sooke在“每日電訊報”上寫道:“這場展覽是一種壯觀但臃腫的愚蠢,甚至可能是赫斯特職業(yè)生涯的滑鐵盧。”
ARTnews的Andrew Russeth則更加不客氣:“達明·赫斯特在威尼斯的兩場展覽無疑是過去十年中最糟糕的當(dāng)代藝術(shù)展覽之一。”
“令人難以置信的殘骸寶藏”展覽現(xiàn)場
然而,與滔天惡評隨之而來的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收藏家們成群結(jié)隊地收購了這系列的作品。威尼斯雙年展的一個骯臟的小秘密在于它全部是可以出售的。去年五月雙年展開幕時,就已經(jīng)有60%至70%的作品售出,其中一些被出售給Mugrabi家族,Nahmad家族和中國億萬富翁喬志兵。
事實上,在藝術(shù)家身份之外,赫斯特本人同樣是一位非常富有的收藏家,擁有杰夫·昆斯( Jeff Koons),安迪·沃霍爾( Andy Warhol),Richard Prince,莎拉·盧卡斯( Sarah Lucas)和其他許多人的作品——這也許就是為什么非常富有的藝術(shù)收藏家比評論家更喜歡這場威尼斯海邊的展覽。
“我喜歡那些讓人們一眼看到就羨慕嫉妒恨得哇哇叫的作品”,加拿大收藏家弗朗索瓦·奧德馬特(Francois Odermatt)在威尼斯購買了一件價值約200萬美元的赫斯特作品。
去年11月,赫斯特在一次難得的采訪中對“紐約”雜志(New York)的大衛(wèi)·科爾曼(David Colman)說到,“難以置信的殘骸寶藏”在那時已經(jīng)賣出去了3.3億美元的價格。
赫斯特在2012年與高古軒畫廊分道揚鑣后于2016年重新加盟,這無疑有助于刺激藝術(shù)家的市場價格。在當(dāng)年的Frieze NewYork博覽會上,畫廊把赫斯特那些最有名的熱門大雜燴帶到蘭德爾島,并賣出了400萬美元。在高古軒香港的展覽則像是一場復(fù)古赫斯特的再現(xiàn),展示了從20世紀90年代早期開始的那些作品——牛頭、福爾馬林中的死亡動物等……
但對于這場與奧斯卡周同期舉辦的展覽來說,赫斯特決定帶來新作,并從根本上改變他的創(chuàng)作方式。今年1月,這位藝術(shù)家在自己的Instagram上張貼了一些你可能不太能想象出他會干出的事——赫斯特穿著一件近乎漆成粉色的黑色T恤,站在一塊巨大的畫布前,上面鑲嵌著令人震驚的彩色泡泡糖、粉末鼠尾草、檸檬樹和迷你罌粟花,然后用畫筆把它們涂抹在畫布上。
赫斯特在Ins上發(fā)布自己親身創(chuàng)作的視頻
“他們就像大抽象版的波納德繪畫”,赫斯特在Instagram的文章中寫道,他指的是法國后印象派的皮埃爾·波納德(Pierre Bonnard)。“我一直以來都是以這種規(guī)模進行創(chuàng)作,大尺寸的作品可以表現(xiàn)得很完美......你怎么可能不愛這些顏色?陽光、花朵,和其它的一切”。
赫斯特通過專注于經(jīng)典意義上的畫室創(chuàng)作(studio practice)來完成這系列的創(chuàng)作——如同后印象派藝術(shù)家一樣,站在工作室畫架上的畫布前——和之前在威尼斯那1000來件作品的創(chuàng)作模式截然不同。
或許對于這位藝術(shù)家而言,他自己親身呆在工作室的樣子看起來幾乎是表演性的,因為他上個月在有著340000名粉絲的Instagram上直播進行了多次創(chuàng)作。
“我花了一年時間在工作室緊張地工作,完全投入進這些油漆和整套系列作品中”,赫斯特在另一篇推文中說,“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新的工作方式,因為過去我只會創(chuàng)作一兩幅油畫,只有在我感覺還不錯的時候,才會回去多畫幾件作品。”
當(dāng)過去被問及為什么他將自己的簽名寫在其實是助手完成的作品上時,赫斯特曾經(jīng)大力地駁斥這種看法。而如今,他卻不遺余力地宣傳這些自己正在親手創(chuàng)作的作品。在一個視頻中,他將奶油色的涂料涂抹在畫布上,當(dāng)它扭曲到表面時,畫布略微擺動。在另一件作品中,他后退了三步,用一根長刷子在顏料桶中蘸了蘸,卷起來,然后直接將色彩拍摔到畫架上。
“這些畫的質(zhì)地讓我想起了我小時候吃的那種甜食”,他寫道,“它們被放在袋子里,就像是一團鮮艷的糖霜。”
看了這些話,很顯然,赫斯特希望每個人都知道他真的親自動手做點什么了,而且還是一些個人化的東西。這種在畫布上涂抹油漆的過程不僅僅局限于創(chuàng)作主體的問題上,同樣會影響作品的實際構(gòu)成。走進高古軒,人們感受到的重要一點就是喜馬拉雅山脈的壯麗。緊接著,有時顏料四濺,畫線融化成石灰綠色發(fā)出咕咕聲。對于赫斯特的粉絲來說,這簡直是一種不可抗拒的感覺——近距離地看著這些充沛的細節(jié),并且時刻保持著朝圣般的心態(tài)——要知道每個飛濺和花飾都是由這個男人用自己的雙手親自制作的。
“在面紗畫中,我只是想我需要回到我對顏色的原始感受,忘記橫縱線,和那些所謂的規(guī)則!”,赫斯特在Instagram的另一篇推文中寫道,“我想要來一場色彩混亂的狂歡!”
他的一位工作室代表證實,赫斯特在他的倫敦工作室中獨自完成了所有的工作——沒有人幫忙。也許這就是為什么這系列新作品雖然規(guī)模仍然巨大,但與過往相比卻可以帶來更加親密的感覺。觀者似乎可以更接近藝術(shù)家,而不是那些大量生產(chǎn)的現(xiàn)成畫,或是對于死亡癡迷的科學(xué)實驗,亦或是那些對鉆石財富的敘述。高古軒畫廊的一位總監(jiān)說,收藏家希望明星藝術(shù)家能夠重新創(chuàng)作新的作品,他們也很明白——藝術(shù)家自己親身創(chuàng)作確實是一個大賣點。
我曾經(jīng)計劃在那個夜晚的某一時刻拉住赫斯特,問幾個問題。但當(dāng)我的采訪要求在藝術(shù)家工作室、高古軒畫廊藝術(shù)家專員、畫廊媒體代表和外部公關(guān)團隊之間被踢來踢去后,終究還是泡湯了。因而,在那個晚上的大部分時間里,到處都見不到藝術(shù)家也變得可以理解了。
在Larry Gagosian于“周先生餐廳”外舉辦的開幕式晚宴上,我中間曾走出去想要透口氣,看到一名男子被幾名年輕英國人包圍著。他穿著一套灰色西裝,戴著金鏈,在人行道上停留了一小會,于比佛利山莊的街道上眺望。這名男子招手示意這些年輕人走過來,然后他們和赫斯特先生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