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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解蒙德里安的格子是怎樣一步步畫成的?

來源:意外藝術大微信 作者:James Elkins 2014-12-02

意公子說

世界上的抽象畫有很多種,除了畢姥爺,堪稱Excel小能手的蒙德里安也是常常被提起的,意公子覺得,這個彩色格子專業(yè)戶,貌似才是實實在在叫人看不懂的迷。今天就跟著這位國外的大神一起來試著看看能否讀懂。

我打算漫談我們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

我現(xiàn)在想到一連串的內容,都是關于怎樣比平常更耐心更自如地運用你的雙眼。關鍵在于逗留,把時間充分用于觀看,并且保持觀看,直到每個細節(jié)都慢慢地展露出來。我尤其享受一種奇特的感覺,就是當我盯著某件東西,然后頓悟的瞬間:原來這樣東西是有結構的,它本身就在和我對話。

我的首例就是蒙德里安。

具體地說,是我工作的大街對面的芝加哥美術館收藏的一幅蒙德里安畫作。這幅叫《黃、黑、藍、紅、灰菱形構圖》的畫作繪于 1921 年。這是幅簡單的作品:灰白背景,黑線條,以及四個色塊——黑色、藍色、淡淡的檸檬黃、和少許橘紅色。至少在近距離看它之前,我是這么認為的。

我教過一門課專門讓學生臨摹展館里的繪畫。這門課面向任何人,甚至是從沒畫過畫的學生。唯一的要求是勇氣,因為在博物館里支起畫架放上畫布的結果是,人人都來和你說話。他們會對你的畫指手劃腳,而且不一定客氣。我有個學生就曾因為選擇臨摹裸女被大聲訓斥過,“盡管你自己也是個女的。”那個氣憤的參觀者說。

當你從這些細節(jié)觀察蒙德里安畫作的時候

當一個學生要求臨摹蒙德里安的時候,我回應說那對他不一定有什么好處,因為這畫太簡單了??山Y果我完全錯了,并且從那時起已經(jīng)有 3 個學生試著臨摹這畫。這是一個相當困難復雜的圖像,只是被冒充成簡單的抽象畫罷了。

如果你從右邊的邊線開始畫,你會發(fā)現(xiàn)這里蒙德里安改變了主意,沒讓線條繼續(xù)往上走到畫布的邊緣。他描出了線條的終點,使之看起來結束在畫布邊緣。

他在重畫的時候不是那么細心,所以可以推斷出他當時估計人們看畫時的距離。藝術史學家注意到他改變了想法,而且據(jù)說在 20 世紀 20 年代前,蒙德里安曾把他的作品當作是無限平面上的一部分,所以每個方向都會無限延伸。從諸如這樣的繪畫開始,畫布就成為一個完整的對象,完整的宇宙,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超越。

如果你蹲下身,逆光往上看這幅畫——在展館里是個很狡猾的辦法,因為這樣會暴露出畫作的裂縫以及表面——從畫布的紋理可以看出蒙氏畫作中黑色長方形用的顏料較薄。(畫布紋理與線條呈 45 度,原因是框架是轉過的)而黃色色塊使用的顏料就厚重多了。

再湊近點看黃色區(qū)域能發(fā)現(xiàn)這個繪畫表面相當豐郁,一部分起了棱紋,一部分滲入了紡線里面。這里也能看出蒙德里安打磨了黃色色塊的邊緣,弄出了一個光滑的邊框。

每個表面和線條都有它的紋理:條紋被刻出了脊線;一些表面,比如藍色區(qū)域,有油漆工人試圖避免的徒手畫出來回刷筆的紋理痕跡。放在一起這幅畫作有了豐富的表面紋理,藝術史學家稱之為制作法。

我的學生花了很多力氣想弄出藍色色塊上厚實茂密的表面,但是他的努力只得到一片松軟散淡的藍色:

如果你向這些條帶的邊界湊得非常近的話,你會看到它們并不只是單純的黑與白或藍或黃交會的線。這些條帶的邊緣是粗糙的。據(jù)悉蒙德里安是用鋪上紙條來畫的,就像很多裝潢師和當代畫家用封口膠紙的道理一樣。但是這種辦法可以形成一個清爽的邊界,而這幅畫里的邊界卻是混亂的。不幸的是,肉眼很難看出到底是什么攪亂了它們。

我們借助工具再來看細點

我有兩個設備來揭開這個謎:一架有微距鏡頭的相機,和一副內置了微型雙目顯微鏡的重金屬框架手術眼鏡。在勘測這幅畫時,我和我學生就榮獲了不少古怪的注目禮。

在這張用我的微距鏡頭拍下的照片中,我的學生試圖復制其中一條條帶邊界的復雜的痕跡。(他戴著塑膠手套以防止顏料里的有害物質;一些畫家會寧可選擇舊的有毒溶劑而不是新的更安全的材料。)他在徒手作畫,也沒有用紙條輔助,因為他覺得蒙德里安就是這么做的。

而靠近蒙德里安的原作看可以發(fā)現(xiàn)他的確鋪過紙條上去,而且他從上面涂過以得到一個利落的邊緣:但是之后他移動了這張紙條,在略微不同的地方鋪上了另外一張,涂過了那張上面,諸如此類,結果就成了一種階梯狀的繪作。

在這幅畫的其他部分,蒙德里安顯然是用徒手畫的,完全沒有用紙條引導。在一個地方,可以看出他是怎樣垂直往,小心地繪完這條帶子。要想發(fā)現(xiàn)這點,可以往下張照片里的條帶底部邊緣,也就是中心偏左一寸左右,使勁湊近看。

我學生和我的研究結果是,他的臨摹再一次失敗是因為他沒法弄出筆觸的準確質地——蒙德里安的顏料非常的粘稠,而且他畫筆上的毛刷非常堅硬。我學生的最后畫出的是一個難看的邊脊:

在某些地方,蒙德里安以和線條平行的方向作畫,以避免讓手搖晃。而在其他地方,他似乎挺滿意手上輕微的顫抖和晃動。在最后一張細節(jié)圖上有很多值得注意的地方:在條帶下面,你可以找到蒙德里安小心的在線條上收尾,改過他徒手水平畫的痕跡。在線條之上有一欄很厚的短痕跡,全部徒手,為這個條帶形成豐富而相互纏繞的邊緣。

從兩三步之外你是完全看不出這些的,顯然蒙德里安估計觀者應該往后站從而不會發(fā)現(xiàn)像他截斷條紋末端的草率。但是你意識到一種豐富,光耀的效果,一種深度。這幅畫是三維的。畫有看得見的姿態(tài),它是人性的,是靈動的。在藝術史的語言里,它是畫家式的。它屬于提香、倫勃朗和德拉克洛瓦的教派,而不僅僅是 20 世紀初期的禁欲主義和唯心主義。

在芝加哥美術館,和在許多別的展館一樣,蒙德里安的畫作被懸掛在了同時期的同樣是幾何和抽象的作品邊上。與它們堅決而枯燥的平坦不同,蒙德里安的繪畫是有深度的。它們在向繪畫的歷史深處訴說。誠然蒙德里安是嚴峻的、禁欲的、單純的、冷漠的、唯心的,明顯凌駕于世俗生活的喧囂之外。然而他心念著早期的繪畫巨匠,思索著繪畫能做什么也是事實。他只是把那份詩意封鎖得太緊以至于幾乎看不見了。

可能這些還是需要某些非常手段才能注意到——比如怪胎醫(yī)生的眼鏡、昂貴的相機鏡頭,還有敢于在眾人面前失敗的學生。但是一旦你看到這幅畫是怎樣完成的,蒙德里安就和之前不再是同一個人了。

我知道還有很多沒解決的問題。到底什么才是細看?緩慢地觀看藝術作品會帶來怎樣的經(jīng)驗轉變?看起來細看是很做作而不自然的:畢竟這違背了今天分散而快速移動的觀看方式。而詩人卻一直那樣做:文本細讀是精讀的一部分。

我希望這篇文章能激發(fā)你去停留去更細致地思考藝術,同時去觀賞生活中最平凡的那些事物,那些似乎都不值得再看一眼的事物。一旦你開始凝視它們,這個世界——這個本來如此乏味而了無樂趣的世界——會在你的眼前重新組合,濃墨重彩,意味深長。

意公子又想起了

蔣勛老師的話:

藝術難的不是技巧,

而是心境上的不再賣弄。

而欣賞藝術和美,

最要緊的也不該是技巧,

而是喚醒自己

對藝術和美的感受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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