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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彭先誠畫意

來源:99藝術(shù)網(wǎng) 作者:陳丹青 2011-10-14

著名書畫家彭先誠

著名書畫家彭先誠

 

繪畫的才具,有時體現(xiàn)為繪畫的迷狂,作畫而能迷狂,便是有才具。近年時或讀見先誠先生的大量水墨,實在是一位畫癡,篇篇呈欲罷不能之感,成百逾千地畫下來,便有出神之作。

 

看先誠先生的速寫,也看在手不停揮的快感。若干洗練的篇幅,宛然老境,可是筆端的精力卻有少壯神采。我青年時無日不畫速寫,中年后惰怠至今,難得動筆。先誠先生長我一輪年紀,卻是拳不離手,積箱盈匣地畫,我的所見雖或不過十之一二,想見其量,不免慚愧。

 

先誠先生的題材,廣涉?zhèn)鹘y(tǒng)資源,山水花鳥、人物馬牛。體裁涉及中堂、長卷、小品、扇面,無所不畫。他的圖式、筆路、用墨、用水,則坦然反射百年新國畫幾位重要前輩的影響:齊白石的豐腴與天趣、林風眠的墨彩與靈逸、李可染的濃重與密實、傅抱石的恣肆疏狂、潘天壽的跋扈而清新??都在先誠先生那里演成一種快意的戲仿,奇異的綜合;稍后者,如黃胄周思聰石齊等等共和國水墨新秀的畫意,也為他時所引鑒,入于畫中:這是先誠先生好學擅學的一面,從他這一代畫家的實踐看,是屬取法乎上。然而據(jù)我私見,以上俊彥(除卻齊白石愈久愈是耐看)多少為時政題旨所限,或偏執(zhí)于水墨創(chuàng)新的意識形態(tài)情結(jié),今天再看,多少有過時之憾,原因無它,即百年新國畫雖有若干突破,與自宋及清的水墨文人畫大統(tǒng),畢竟疏隔,新是新了,歷久而望,一旦與古人古畫并列,文化內(nèi)涵的承接化變之功,就顯稀薄,難得正脈的深厚而端然。

 

先誠先生的出道,以六七十年代水墨畫為眼界,自不出以上前輩。但他的成長與功名,是在八九十年代,其時,國畫語境大變,對傳統(tǒng)的再認識,超越前輩,取材相對自由了,想象力獲得釋放,國畫革命的集體神話異變?yōu)閭€人選擇:這時,自清末上溯的水墨大統(tǒng)不再被視為陳腐,反而是豐富的資源了。這一跨越,初起于八十年代金陵新文人畫群體,之后成為各地水墨畫家的集體認同——放膽描繪古人的形象、山水的非時代性,筆墨游戲的玩味,古典題旨的變體而刷新,一時蔚然。其間濫竽之作固然多,但被新國畫刻意中斷的傳統(tǒng),終于穿越時間,與當代水墨畫再度接通了。

 

先誠先生是新國畫一代的晚輩,卻是后文革水墨畫手中較為年長的一位。出于謙遜的秉性,他不趕時髦,不走極端,仍以新國畫一輩的筆墨資源為起點;然以畫癡型的敏感,心眼活泛,對傳統(tǒng)資源的融合兼并,了無顧忌,于是有個人的機變:如唐人唐馬的造型組合,仕女與今人的變換穿插,用墨用水的掌控與失控,山水圖式的密實與留白——這類山水圖式的或輕或重,在先誠先生那里隱約可見宋人元人遙遠而微妙的端倪——具體到畫法,便是先誠先生自己的錘煉了。

 

譬如唐人唐馬的點染,其實用的是花鳥畫沒骨法,造型高古了,墨法筆法的大寫意,卻得益于新國畫一代;又以疾速而纖細的白描勾勒仕女面相,能提煉,亦能傳神,則顯見速寫的積蘊;先誠先生的大幅山水局部,似借元人明人的若干局部,放大成篇,枝干山石的處理則是新國畫的以墨代筆,以筆帶墨,遠觀效果稠密繁復,近看,則恣肆放誕,不事小節(jié),其間留置的空間,點綴人馬,形影生動,可謂先誠先生的自家一絕;我個人格外偏愛他的小品——或花鳥盆栽,或人馬群像——用水用彩極度清潤,如瓷玉的潔凈,又如蔬果的爽然,同代畫手,似不見出其右者,若干佳構(gòu),一處不得更動,落筆之果決靈動,則如微醺之際,自有神來。

 

大品與小品,嚴密與空疏,濁重與清淡,堆疊與極簡原是水墨游戲的無止境。上世紀新國畫一代,其實難以背離這些古老的游戲規(guī)則,然而多少為國畫革命的教條所牽制,與古人早經(jīng)開辟的筆墨資源,有所隔,有所失。先誠先生的來路始于新國畫,七分承續(xù)、三分悖逆,這悖逆的一面,其實是古典資源的返顧,也是個人資質(zhì)的釋放,之后,再來回向新國畫的水墨肌理,使新國畫又來新了一新:這“新”的一面,有題旨的借取,也有圖式的挪用。筆墨,尤其用水,則先誠先生確乎有心而無意,玉成了自己的風神:清俊、疾速、爽潤。我格外看重的品質(zhì),是先誠先生的紙端迷狂足以抵御今日畫界普遍的機會主義:畫道的真?zhèn)?,一眼可以看破,落筆的誠與純,裝不出來的。以先誠先生的癡與勤,今將屆七十,正是直探勝境的好年歲。

 


【編輯:陳耀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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