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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未收到的啟功來信

來源:東方早報 作者:鄭重 2012-12-03

啟功致鄭重信札

這是啟功先生寫給我的一封信,抄錄于后:

鄭先生重賜鑒,多年不晤,對面不識,萬分抱歉!那天王立梅大姐陪同上博的同志枉顧,我兄被介紹是報業(yè)同仁,坐在沙發(fā)一頭,弟眼底黃斑,對面不辨面貌,以至失于敬禮,今日追思,罪何可言!繼而得讀大文,記汪館長所談閣帖諸方面事,汪公所談,鞭辟入里,我公所記,透徹精微,使王學(xué)茅塞頓開,不勝榮幸!上周奉到華翰,賜詢鄙況,極愿晤談,惟京滬距離稍遠,賜顧略費時日,而遙企云天,不勝盼望!弟關(guān)節(jié)無力,在室內(nèi)須以四柱手杖,步步扶搏,此次上博勝會,竟致缺席,仰荷見存,可知其行動之難矣。近時兀坐無聊,略翻舊稿,見《說千字文》,有許多謬論。又翻蘇詩,覺東坡最重白香山詩,弟幼年蒙先祖抱持,口授蘇詩,至今仍能背誦。中年多作白話詩詞,并不費力,乃知其源來于蘇白中,何時承教,一切面求教正!弟功再拜。

事情的經(jīng)過,大體如啟先生信所述。

2003年,由國家文物局王立梅大姐從中聯(lián)絡(luò),促成《淳化閣帖》最善本回歸上海博物館,我參與采訪報道,為了探討墨拓本的時代性,曾專程去北京采訪王靖憲先生,怕采訪啟功先生受他身邊的人阻擋,又請王立梅大姐聯(lián)系并陪同采訪。我以為和啟功先生是老朋友,沒有作自我介紹,就坐在他書桌旁沙發(fā)的一端作漫談。

那天,談了整個下午,時間不算短,所談的內(nèi)容也不光全是《閣帖》的事。我告訴啟先生我去看過朱家溍先生,他就和我談起他們青年時代就在一起把玩文物的事。談到徐邦達先生,他說現(xiàn)在邦達先生的生活有點像錢謙益,日子很不好過。談到謝稚柳先生,他說他喜歡和稚柳先生“抬扛”,各不相讓,但不傷友情。其中有一些是我們當(dāng)年曾經(jīng)談過的老話題,不會想到他還不知道采訪他的就是我。從啟先生的信中可知,他是讀了我的采訪報道,才知道是我采訪了他。

啟先生雖不知是我去采訪他,但他在給我寫信時肯定回憶起我當(dāng)年拜訪他的事情。他在信中所談的讀東坡詩就是其中的一件。1975年,我在北京住了幾天,常去西直門內(nèi)小乘庵拜訪他,院子雖小,小院里鋪地青磚長滿綠苔,在安靜的小院里,我們有時作竟日長談。我把他的詩稿攜回駐地,閑讀抄錄,通宵達旦,隔日歸還時,我說他的詩很有蘇詩的味道,引發(fā)了他的談興??赡苁窃谀莻€“史無前例”嚴峻的日子里,我跑到他的小乘庵,聽他這位小乘客談詩,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沒隨三十年的時光流逝而忘卻。后來,啟先生搬北師紅樓,人們把他像大熊貓一樣保護著,就很難得有和他聊天的機會了。

有趣的是啟功先生寫給我的是一封沒有收到的信。幾年前,北京收藏名人信札的友人李經(jīng)國兄,曾多次打電話詢問啟先生給我寫信的事,我說我對啟先生都是登門拜訪,沒有通過信。今年(編者注:2011年)春天,經(jīng)國兄居然以不菲的價錢從拍賣行購得這封信,并把原信考拍給我。讀了此信,真感到啟先生待人之誠,義薄云天。經(jīng)國兄問我,你怎么沒有收到這封信呢?是呀,我也想,為什么沒有收到這封信呢?唯一可能是啟先生把信寫好,交人付郵或托人捎帶,此公喜歡啟先生的翰札,所以就留作雅賞。生活中就是因為有了這樣好事的雅者,所以才使一些墨翰得以珍藏而流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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