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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紹良:又現(xiàn)一幅李容瑾《漢苑圖》軸考

來源:99藝術(shù)網(wǎng)專稿 作者:朱紹良 2013-04-01

古代建筑畫是中國古代繪畫的中重要組成部分,兩宋建筑繪畫逼真寫實,畫家們競相爭輝,如郭忠恕、張擇端、馬遠、李嵩、趙伯駒等,所繪作品建筑工匠們可以依圖造屋。元代建筑繪畫畫家,當以王振鵬、李容瑾、孫君澤、夏永等為翹首,基本上追隨兩宋遺韻,由于對建筑知識不甚了解,所畫作品似是而非。明清兩朝建筑繪畫進一步衰落,多以程序化點線描繪;康乾年間西方傳教士畫家服務宮廷,“海西法”的傳入只是加強透視畫法,建筑繪畫進一步衰落。

(1)建筑繪畫北宋時稱之為“屋木畫”,(2)南宋時才有今天的名稱“界畫”。(3)本文重點介紹元代界畫畫家,王振鵬、夏永師徒,目前可以確認的真跡,僅少量團扇、斗方作品。孫君澤目前有一幅山水作品,藏于日本靜嘉堂文庫,另兩幅山水藏于高桐院。只有李容瑾大型宮苑繪畫《漢苑圖》軸,藏于臺北故宮。從這些已確認真跡作品分析,繪畫技法最高者非李容瑾莫屬。

李容瑾,字公琰,元代畫家?;顒釉谥琳觊g。善畫山水、界畫,山水師法北宋、金人,界畫據(jù)傳師法王振鵬。(4)傳世作品《漢苑圖》軸,尺寸:水墨,絹本,縱102厘米,寬55厘米 。描繪氣勢雄偉漢苑龐大的建筑群,樓臺、殿閣、水榭、回廊依山而建,猶如仙境。所繪界畫,比例精確,樹石畫法追溯北宋李郭畫法,代表了元代界畫最高創(chuàng)作水平,是一幅繼承唐、宋傳統(tǒng)之界畫精品,署款“李容瑾作”,鈐“公琰”朱文印,圖上有清宮收藏諸璽印數(shù)方。(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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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拍品局部山水細部1.

本拍品局部山水細部2

本拍品局部山水細部3

中國美術(shù)史上宋人界畫水平高屋建瓴,元人承接宋之遺風尚有一席之地,明清兩朝有“西學東漸”傳教士畫家,及袁江、袁耀的界畫,雖呈現(xiàn)短暫輝煌一瞬,可以說毫無可取之處。在寥若星辰的界畫中,明清界畫分辨簡單,宋元界畫如何區(qū)分呢?又該如何判斷兩宋界畫、元代界畫、及明清界畫呢?

 

仇英《桃源仙境圖》殿堂擎檐柱

判斷兩宋與元代界畫建筑物的標志之一,是殿堂的擎檐柱。兩宋時很少出現(xiàn)擎檐柱,只見劉松年《四景山水》出現(xiàn),但是擎檐柱不加圍欄,只加欄桿點綴。元代以后擎檐柱不僅加圍欄,而且輔以格子窗,至明清時代門擎檐柱大多不加圍欄。(6)

郭忠恕《雪霽江行圖》.

標志之二“以毫計寸”,兩宋界畫建筑物比例精確,工匠可以依圖造屋,元代界畫則似是而非,只以點線勾畫為代表,明清界畫更加衰落,原因是畫家根本沒有掌握建筑知識。

劉松年《驪山避暑圖屏》.

標志之三“折算無虧”,兩宋界畫繪畫掌握建筑物長寬隨透視深度折減的方法,元代界畫畫家對建筑知識不如前人,沒有寫實的細部,清代郎世寧等西方傳教士畫家,有“滅點”的透視法是建立在光學的基礎上,雖然有利于主景物立體感描繪,卻不能充分表現(xiàn)中國繪畫的全景描繪。(7)古代建筑匠人家雖不了解“滅點”知識,實踐中卻掌握想象中的“滅點”方法,使大型宮苑建筑建設堅實永固。兩宋界畫畫家們及元代李容瑾,由于對建筑知識熟悉,才能繪制成宛若仙境的大型宮苑繪畫。

明清殿堂圖.

標志之四是歇山頂山的部位的處理,兩宋界畫兩山之處,博風板下做惹草,層層深入裝飾繁縟(劉松年歇山);元代界畫兩山之處,博風板下多以懸魚(垂魚)裝飾,(李容瑾懸魚)不能深入刻畫;明清界畫兩山之處,用山花板封起,與博風坂連在一起并加以彩繪裝飾。(8)宋代繪畫殿堂多為重檐歇山頂建筑,元代殿堂既有重檐歇山頂建筑,也有十字脊重檐歇山頂建筑,明清以來殿堂多為廡殿頂建筑。(明清殿堂(三大殿)

日本大阪國立美術(shù)館藏郭忠恕《明皇避暑宮圖》.

“滅點”即立體圖形各點延伸線,向消失延伸的相交點。平行透視只有一個滅點,在對象中間后方,產(chǎn)生縱深感。成角透視有兩個滅點,在對象的兩側(cè)后方,富有立體感。(滅點傅書兩幅)

臺北故宮李榮瑾《漢苑圖》.

筆者有幸看到一幅題為李容瑾《漢苑圖》軸,縱101厘米,寬55厘米,絹本,水墨,無款,鈐李容瑾二印。所鈐印鑒兩方朱文方印,油印,一方為“李容瑾”,另一方為“公琰之印”。經(jīng)考證北宋末以來出現(xiàn)油印,南宋漸多于水印,元代開始普遍使用油印。(9)繪畫所用絹地,是極細的雙絲絹,即雙經(jīng)穿一緯。這類絹大都是宮廷所用,屬于貢絹類,適合大型宮苑繪畫使用。

臺基.

整幅繪畫分三個部分構(gòu)圖,各景區(qū)主體建筑的“滅點”方位不同,全圖沒有統(tǒng)一的滅點。近景以鳥瞰法描繪,“滅點”在畫幅之中,十字脊重檐歇山頂?shù)铋w,輔以配殿回廊,顯示出畫面闊遠感;中景以透視法描繪,“滅點”在畫幅后面,使中景的建筑群縱深感加強,具有深遠之感;遠景的建筑群以仰視法,“滅點”在畫幅之外,使殿堂具有明顯的元代標志,特別是遠山一抹使畫面具有幽遠的感覺。

袁耀《驪山避暑圖屏》局部.

是幅《漢苑圖》軸建筑結(jié)構(gòu)準確,“以毫計寸”真正的以百分比繪圖,與兩宋建筑繪畫極其吻合。殿堂元代的標志明顯,擎檐柱不似劉松年畫法,而與王振鵬、夏永等人一樣,加圍欄護板雕花佩飾。重檐歇山頂兩山部分,繪制懸魚(垂魚),用以遮擋兩山的內(nèi)飾。殿堂基臺部分,像兩宋繪畫一樣,描繪的逼真寫實,這些明清兩代界畫是做不到的。格子窗既不像北宋的直欞窗形制,也不像南宋可拆卸的形制,演變?yōu)橥评沃啤x|尾部分與兩宋相比規(guī)矩簡樸,有別于明清兩朝繁縟。屋角開始下垂方式,也有別于兩宋上翹式。(李容瑾基臺與仇英基臺對比圖)

《傅熹年書畫鑒定集》滅點對比圖.

是幅《宮苑圖》軸,繪畫方法繁復,大部分殿堂線條使用界尺。但是極細的而又繁密結(jié)構(gòu)、轉(zhuǎn)角弧形結(jié)構(gòu),均為手工繪制,這一點足以見證李容瑾功力。山石樹木筆筆皆用中鋒,這是兩宋畫家的風格,元代畫家大多中鋒、側(cè)鋒兼用,更加印證李容瑾師法北宋李郭的傳記。明清兩代畫家中鋒、側(cè)鋒混用,致使畫面凌亂。

李容瑾雖然師承王振鵬,卻是元代唯一追學北宋、金代的界畫畫家,樹石畫法以李成、郭熙為典范。于巨幛高壁作長松喬木,曲溪斷崖,峰巒秀拔,境界雄闊而又靈動飄渺。是幅《漢苑圖》軸,近景山石帶有王振鵬的特點,(細部1)皴擦以點線表現(xiàn)。中景山石施以形如卷云的皴筆,是李郭典型“卷云皴”(細部2)。遠景遠山淡抹,幽遠迷離,與孫君澤筆法相近,臨學南宋院體繪畫(細部3)。

日本大阪國立美術(shù)館藏郭忠恕《明皇避暑宮圖》軸,水墨,絹本,(圖)縱161.5厘米,寬105.6厘米。曾經(jīng)“過云樓”顧氏、“穰梨館”陸心源收藏,被陸氏后人與“皕宋樓”藏宋元版古籍一起售予日本靜嘉堂。(10)由于這兩位收藏家對古代建筑知識不了解,將這幅畫誤斷為郭忠恕所作。不難看出臺北故宮《漢苑圖》軸,是幅《漢苑圖》軸,《明皇避暑宮圖》軸是典型的一稿多畫,只是畫面布局略有變化。這三幅大型宮苑界畫,共同點是建筑物部分,作者對建筑物知識了如指掌,對透視、空間非常熟悉,有元一代其他人不可能為之。將這三幅作品建筑物結(jié)構(gòu)、比例關(guān)系、抱間昂頭、斗拱垂魚,都應出自一人之手所繪。

從傳世郭忠恕款《雪霽江行圖》殘卷,可以看到郭忠恕特點,既有“向背分明”的立體感,也有“望之中虛”的空間感。(11)《明皇避暑宮圖》軸,具有郭忠恕的“以毫計寸”繪畫比例關(guān)系,和“折算無虧”的透視特點,然而此幅作品帶有明顯的擎檐柱、斗拱垂魚、抱間昂頭的元人界畫特征。而王振鵬、夏永、孫君澤等元代界畫畫家,又不具備李容瑾的繪畫水準,因此,兩幅《漢苑圖》軸,《明皇避暑宮圖》軸可以斷定都是李容瑾所繪作品。

元代界畫畫家中,王振鵬、夏永、孫君澤雖然代表元代界畫水平,存世作品皆為團光、斗方小作。所繪屋木結(jié)構(gòu)已變得程序化,鋪作斗拱、欄桿、基臺只用一線描繪了,沒有宋人的“至詳至悉”的功力。北宋時著名建筑師喻浩,為造塔而制作小樣,給大畫家郭忠恕評論,郭說尺寸有誤,喻浩經(jīng)過認真核算,果真如此。(12)而李容瑾的界畫繪畫水平,是超越元代所有界畫畫家,可與兩宋界畫畫家相媲美,當屬元代第一。

在當今存世宋元界畫作品中,兩宋界畫均無大幅僅以團扇、斗方存世,元代界畫只有臺北故宮收藏李容瑾《漢苑圖》軸,和日本大阪美術(shù)館實為李容瑾繪,托名為郭忠恕《明皇避暑宮圖》軸存世。是幅李容瑾《漢苑圖》軸,也是非常難得大幅宮苑界畫作品,中國大陸目前尚無此類作品收藏。探尋兩宋宮苑界畫風格,目前未見北宋界畫作品傳世,這三幅李容瑾作品就成為不可多得的珍貴證據(jù),是一件極重要的藝術(shù)瑰寶。

注:(1)《傅熹年書畫鑒定集》文<中國古代建筑畫>

(2)《圖畫見聞志》卷三北宋•郭若虛

(3)《畫繼》卷七南宋•鄧椿

(4)《圖繪寶鑒》卷五  元•夏文彥

(5)《中國繪畫全集》元代第二集

(6)《中國古代建筑史》劉敦楨

(7)《傅熹年書畫鑒定集》文<中國古代建筑畫>

(8)《工程做法則例》清•工部

(9)《古書畫鑒定概論》徐邦達

(10)日本《靜嘉堂文庫宋元版圖錄》

(11)《畫品》宋•李廌

(12)《玉壺清話》宋•釋文瑩

【編輯:田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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