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藝術體制只是在學術范圍之內(nèi)

傅郞克

上世紀末，中國當代藝術尚未在市場取得如此巨大的明星效應之時，其實，有很多“老外”曾來探索過這個神秘的國度，但他們的名字被迅速到來的市場大潮擊碎，我們現(xiàn)在記得的只有在拍賣行上屢屢掀起狂瀾的收藏家、比利時人尤倫斯夫婦。而另一位重要的比利時收藏家傅郎克(Frank Uytterhaegen)，于2011年12月27日凌晨4時病逝于北京。

傅郎克于1954年1月9日生于比利時左特根(Zottegem)，1972年畢業(yè)于比利時根特州立大學，主修當代史、哲學和中國古代漢語。直到1984年，傅郎克仍是比利時的一名政治學助理教授。但在1985年，他移居中國，并在第二年建立“中國連接”(Chinalink)，一個比利時貿(mào)易和顧問公司的北京代表處。也正是從這一年開始，他開始收藏中國藝術品，并贊助荷蘭人戴漢志(Hans van Dijk)的阿姆斯特丹藝術咨詢公司(New Amsterdam Art Consulting)。

1987年，傅郎克協(xié)助天主教魯汶大學回旋加速器研究中心的衍生企業(yè)IBA在中國設立了北京和香港的辦事處，并于2004年成為IBA中國總裁。據(jù)了解，IBA所生產(chǎn)的設備是當今最尖端也是最昂貴的癌癥治療設備。

在被媒體問及是怎么會想到要收藏中國當代藝術的時候，傅郎克說，自己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就來到北京，“從1985年到1989年之間是一段非常有意義的時期，這期間，似乎所有的事情都發(fā)展很快，而且，每天或者每個月都有不同的事情發(fā)生。那時，有很多中國藝術家不斷從中國前去美國或歐洲，同時，中國國內(nèi)也不斷有很多新鮮的藝術事件發(fā)生。”就在這個時候，傅郎克發(fā)現(xiàn)，中國人對自由的渴望突然爆發(fā)了，于是，他從起初對中國古典藝術的興趣，轉(zhuǎn)而關注中國當代藝術。“星星畫展”、“現(xiàn)代藝術大展”，他都在現(xiàn)場。作為見證者，他也認識了很多中國藝術家。不過，傅郎克也承認，自己是一個收藏家，同時又是一個商人，這兩種角色在自己身上會出現(xiàn)沖突。“在做生意的時候，我會有一種態(tài)度;在面對藝術和藝術家的時候，是另外一種態(tài)度;這兩種態(tài)度互相轉(zhuǎn)換的時候，會有問題。”

1999年，傅郎克和藝術史學者戴漢志以及另一位中國藝術家共同在北京南郊一個叫龍爪樹村的一棟舊廠房創(chuàng)立了非營利性藝術機構(gòu)：藝術文件倉庫。傅郎克擔任運營總監(jiān)。“藝術文件倉庫”在北京主流的藝術展覽場拒絕展出當代藝術時，為藝術家和策展人提供了表現(xiàn)自己的舞臺。它也使得當代藝術領域的各種發(fā)展和變化，通過公開而非地下的方式向社會傳播著新的信息。2000年11月，“藝術文件倉庫”遷到草場地。幾年來，維持每個月一至兩個展覽，目前經(jīng)紀的藝術家大約有二十幾位。

2000年，傅郎克在比利時成立非營利的“中國現(xiàn)代藝術基金會”(Modern Chinese Art Foundation)，著力向歐洲推介中國當代藝術。這一基金會在當時和瑞士收藏家烏利·希克的CCAA基金會對中國當代藝術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

曾經(jīng)有藝術家和評論人認為，傅郎克和烏利·?？嗽谥袊O立了中國當代藝術基金。中國沒有當代藝術體制，由于他們設立了基金，就在中國推動了體制的建設。但傅郎克對這樣的說法并不認同，他并不認為自己的收藏和行為是“要影響中國當代藝術的方向”，而只是為建立一個藝術家展出作品所需要的博物館、畫廊和收藏家這樣一個完整的渠道，做了一些工作。

傅郎克說過，事情的關鍵在于“并不是我們經(jīng)常談到的西方藝術體系在逐漸地左右中國當代藝術。在西方，藝術體制有博物館、畫廊、收藏家，中國在1990年代以前，幾乎沒有這些。有一些收藏家可能經(jīng)常在一個朋友圈子里互相介紹我有什么畫、你有什么作品，然后偷偷地藏起來，不向公眾展示。在西方和中國之間有一個區(qū)別，中國的藝術體制只是在學術范圍之內(nèi)，或者在美協(xié)這樣的官方體制內(nèi)展出，它不是一種對公眾的體制，唯一的途徑是通過美術館的展出”。

傅郎克的基金會除了收藏、展出之外，他更看重的是對于文獻的整理，因為中國的當代藝術需要有這樣的文件記錄。“資料需要被整理，就像一個畫家畫完畫，不應該擱在那兒，而希望最后有一個交待。不希望他的展覽做完后就過去了，或者被忘記。”

傅郎克還十分準確地預言了中國當代藝術的爆發(fā)，他曾說，“中國藝術界感覺有點像超現(xiàn)實主義時期的感覺，比如每個藝術家?guī)缀醵荚谡劦蕉派?，都有非常好的技巧，因為中國的藝術教育是從古典主義來的，藝術家都有非常好的技術，用這樣好的技術來表達突然而來的自由和開放的狀態(tài)，自然這會有很好的藝術品出現(xiàn)。”但他無法預見到中國當代藝術的迅速商業(yè)化。

傅郎克曾是一名共產(chǎn)黨黨員，直到去世前幾年還為此經(jīng)歷而驕傲。1960年至1970年代，在西方有一種思潮或傾向，希望社會是一種單純、平等的社會，希望社會和男女之間，或者不同的國家之間都是平等的。在當時的傅郎克心目中，有一種非常理想的社會狀態(tài)，當時只有共產(chǎn)主義理論符合他當時的心愿，所以他就義無反顧地投入了這樣的一個運動之中。“至于蘇聯(lián)和中國的情況，那是另外一回事情，并不能說明共產(chǎn)主義或者共產(chǎn)黨是不好的事，在現(xiàn)實中人們怎么去執(zhí)行共產(chǎn)主義那是另外一回事。每一種體制，只要是給人們充分的自由、平等，我就會去支持它。”

【編輯：成小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