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和其他任何導演合作。我是一個獨立的人,我是大老板,我不會讓他人或技術超越我的意識。”
在米歇爾-歐斯洛(Michel Ocelot)的動畫電影里,經(jīng)常出現(xiàn)跑得特別快的小孩?!秶\哩咕與女巫》里的嘰哩咕,一出生就能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追上已出發(fā)許久、獨自去挑戰(zhàn)女巫的叔叔,并在路途中折返一次,拿走村子里老人的一頂“有魔法的帽子”;《一千零二夜》里的小公主,總是不按常規(guī)的路線行走,她蹦蹦跳跳的,把所有能攀爬的物件當作道路。米歇爾本人就跑得很快,還喜歡輪滑,他經(jīng)人提醒發(fā)現(xiàn)了這個巧合后很開心。他說,嘰哩咕跑得快,在創(chuàng)作上是一個偶然,邏輯上卻是必然,“我不希望他有過人的神奇的力量,他是一個赤條條的、什么都沒有的孩子,所以他必須跑得快,否則他無法與叔叔會合,也無法解除女巫的魔咒,而且他的性格是快而直接的”,“至于小公主,她是個囚徒,獲得暫時的自由之后必然興奮地到處亂跑”。米歇爾無意之中的設計贏得了很多觀眾的喜愛,這些機靈、跳躍的小孩在畫面中就像停不下來的短促音符,奠定了電影活潑明快的調(diào)子。
4月舉行的法國動畫電影周,米歇爾親自來到上海與觀眾進行交流,在觀影暨見面會的現(xiàn)場孩子很多,稍大一點的男孩搶著提問,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女孩在臺上爬來爬去,老頑童米歇爾很高興,他跑上跑下地給觀眾遞話筒,后來干脆坐到了觀眾席里。他說:“我喜歡跑來跑去。”
讓看似不能和解的人相處在一起
在此次展出的8部動畫作品中,重點推介的是米歇爾-歐斯洛最負盛名的長片《一千零二夜》。這部由幾百人團隊歷時6年時間制作、花費1000萬歐元拍攝的作品在法國擁有200萬人次的觀影數(shù),“這在中國不算什么,對法國來說卻是個大數(shù)目了”。
《一千零二夜》的故事發(fā)生在18世紀的非洲,法國貴族阿蘇與阿拉伯青年阿斯瑪是一對一起長大的好朋友,阿斯的生母珍娜是阿蘇的奶媽,珍娜在睡前給他們講的精靈仙子被困的傳說,在兩個孩子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決心長大后找到三把魔鑰,解救精靈仙子并娶她為妻。幾年后,阿蘇的父親將他從珍娜和阿斯瑪身邊帶走,讓他回法國接受貴族教育,珍娜母子二人則被趕出了阿蘇家。成年后,解救精靈仙子的愿望又讓二人重逢,原本是競爭對手的他們卻因往日的情誼而在路途中互相扶持,最后共同來到了精靈仙子面前。故事的靈感來自于米歇爾的個人經(jīng)歷,他花了兩年的時間構思這個承載了他生命母題的劇本。米歇爾的童年在幾內(nèi)亞度過,他幾乎是他的生活圈子里唯一的白人,土著和移民、富人和窮人、有信仰與無信仰的差異以及語言和年齡的不同,是他從小就要面對的事情,但是他想消滅不同,“讓看似不能和解的人相處在一起”。有關以上差異的和解在《一千零二夜》中隨處可見,米歇爾認為,國家和宗教層面的分歧也許很難找到和解的方式,但在兩個戰(zhàn)爭中的國家,普通人之間可能并沒有仇恨,他們可以透過隔離將手伸向?qū)Ψ剑?ldquo;所以我要做一個有關當下的創(chuàng)作,用童話的方式表達人與人之間價值融合的希望,這不是烏托邦。”
然而影片的結局卻引發(fā)了一定的質(zhì)疑——最后,阿蘇和阿斯瑪互相謙讓,無法決定誰將娶精靈仙子為妻,這時,精靈仙子的妹妹出現(xiàn)了,兩兄弟得以雙雙抱得美人歸——黑美人妹妹的出現(xiàn)太過生硬,她與阿蘇、精靈仙子與阿斯瑪?shù)暮诎着湟策^于“政治正確”。經(jīng)典童話的劇情加上3D動畫與二維渲染結合的炫目效果,《一千零二夜》是一部足夠好的兒童電影,但對于成人觀眾來說,它似乎過于簡單了,對此米歇爾這樣回應:“我的確有機會讓其中一個男主角死去,讓那些巧合不發(fā)生,但我更希望大家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
把殘酷限定在取景框里
相比之下,米歇爾的第一部作品,同樣探討“差異”的短片《三個發(fā)明家》就要巧妙精準得多。一棟漂亮的房子里住著一家三口,他們都是天才的發(fā)明家發(fā)明了遠遠領先于時代認知的新奇物品。父親發(fā)明了能飛行的熱氣球,母親發(fā)明了自動編織機,女兒發(fā)明了發(fā)條玩具。當他們滿心喜悅地與鄰人們分享自己的創(chuàng)作時,卻遭致恐慌進而是破壞和毀滅——鄰人們孤立他們、摧毀了他們發(fā)明,最后點火連同房子一起將他們焚燒。短片是由剪紙、鋁箔等制作的,純白的人物形象干凈纖巧,細節(jié)處又如蕾絲般繁縟,與傳統(tǒng)二維的剪紙不同,米歇爾通過陰影的處理使動畫體現(xiàn)出層次感。影片如此精致,很難想象它完成于1979年,而且技術和資金均嚴重匱乏。米歇爾介紹說,這部作品是用他爸爸的攝像機拍攝的,當時也沒有專業(yè)的動畫學校,很多東西需要自己發(fā)明和摸索,“拍攝過程中人物的脖子會斷掉,還有許多其他的錯誤”。盡管《三個發(fā)明家》的前12分鐘看上去完全是個“將美好撕碎給人看”的殘酷故事,但最后一分鐘,米歇爾還是將其拉回了童話的軌道——畫面緩緩右移,出現(xiàn)了一個正在操控攝像機的小人:“你們看到了吧??這是在拍電影呢。”他對光明和美好的迷戀眾人皆知,2007年當冰島歌手比約克邀請他為新歌《地球入侵者》(Earth Intruders)拍攝MV時,他還小小抱怨了一下這首歌的暴力傾向:“偏偏這首歌是我不怎么喜歡的一首,它有違我的價值觀。”
1998年,《嘰哩咕與女巫》的上映改變了米歇爾的一生,“以前的我又窮又沒有名氣”,而2000年至今,米歇爾的影片越來越多地使用了3D技術,聲譽日隆也使他基本不再需要為資金擔憂。但他始終認為故事應該先于技術,最后才是資金,“拍《三個發(fā)明家》時沒有資金,什么都要自己來,但我仍然很喜歡這個作品”。米歇爾對故事的看重還體現(xiàn)在他十分強調(diào)自己必須是電影唯一的導演:“我可以和來自不同國家的技術團隊合作,但是我不和其他任何導演合作。我是一個獨立的人,我是大老板,我不會讓他人或者技術超越我的意識。”而且,米歇爾也發(fā)現(xiàn)觀眾其實更偏愛簡單的方式,因此在將于今年上映的新片《夜的故事》中,他再次使用了皮影、浮雕和剪紙效果。
【編輯:陳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