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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紀實頻道“關(guān)于瘋癲與藝術(shù)的對話”

來源:南京原形藝術(shù)中心的藝術(shù)空間 2011-04-14

 

 

 

郭海平近照

 

主持人:李蕾  編輯:許思窈

 

嘉賓:郭海平(藝術(shù)家)顧駿(上海大學社會學教授)

 

主持人:我們一起來先看一段視頻。 

 

主持人:祖堂山精神病院對你們來說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

 

郭海平:剛開始,因為我哥哥住在里面,我過去經(jīng)常去。我哥哥在里面住了很多年,作為一個病人。

 

主持人:我看過一些您過去的故事,你哥哥大你十多歲。

 

郭海平:對,那時候社會有點亂,不管是發(fā)生外面的一些,發(fā)生矛盾啊,或者內(nèi)心發(fā)生什么事兒,或者家里發(fā)生什么事兒。他總是保護我。

 

主持人:我有一個哥哥呢。

 

顧  駿:身強力壯。

 

郭海平:對,然后我印象特深,我上幼兒園的時候,他經(jīng)常把我扛在肩膀上。

 

主持人:他到祖堂山去看望哥哥,是因為你們之間有這種感情。

 

郭海平:對,我們每個月都要去,幾十年我基本上每個月都要去。

 

主持人:有記憶的,沒有這種經(jīng)歷的人,我們大部分的經(jīng)驗可能來自于書本,還有影視作品,我們會覺得那是一個非?;靵y和黑暗或者是恐懼的地方,我緊張。

 

顧  駿:對,你緊張你拒絕你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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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有點這種心理,我對著鏡頭得很誠實地講。

 

顧  駿:特別你如果接觸過很多案子,什么精神病人兇殺了,什么等等之類的,你更害怕。但其實你換一個角度來說,他們有可能打開人類的另外一扇窗門。

 

主持人:其實我們是一點也不了解這些人的。你比如看看這個畫,比如這張畫。

 

郭海平:就是這張畫呢是周惠明的,是上海的一個藝術(shù)家,那么他在幾年前精神分裂了,這個是他精神分裂之后的作品。

 

主持人:他畫這個畫的時候是多大呢?

 

郭海平:現(xiàn)在應該是年齡現(xiàn)在有五十多歲了?,F(xiàn)在有五十多歲了,他現(xiàn)在還在繼續(xù)畫,應該,這個是今年畫的最新的作品。

 

主持人:顧老師,差不多跟你是同齡人???

 

顧  駿:對。但是我們看到,我看到他里面最關(guān)鍵的一個東西,他是沒有邏輯的,他不講邏輯的,而且你要說技法的話,他不是毫無技法的。

 

郭海平:對,他的技法和他的邏輯不是我們常人的邏輯和技法。他有他的邏輯,他有他的技法,比方說他的繪畫有像兒童的一面,天真、浪漫、自由。

 

主持人:這個呢?

 

郭海平:這個也是他的作品,彈鋼琴和拉小提琴的時候,邊上飛著蝴蝶。

 

顧  駿:他蝴蝶還長著人手,

 

郭海平:對對,這是他離婚,因為他離了三次婚,他專門寫了一本離婚的一張畫。這張作品是南京的一個精神分裂癥病人,就是現(xiàn)在還住在祖堂山精神病院。他告訴我,前面是個放大鏡,手上牽著一個怪獸。這個作品是一個南京的一個自閉癥病人畫的作品。他畫的是很多花瓣的重復,不斷地重復,那么她不僅畫花瓣,畫這個花瓣還有畫向日葵、畫魚,自閉癥病人有一個比較普遍性的特征,就是他們喜歡重復一種語言,那么這種重復性的語言,事實上在我們現(xiàn)實生活當中,他有他特殊的意義。比方說我們講和尚念經(jīng)的時候就是不斷地重復,一直不斷的重復,不斷地重復他會變得很單純,在很單純的狀態(tài)下他可能會進入到另外一個世界,所以說我們需要分析,他為什么這種重復,而不是把他當作病態(tài)來理解。

 

那么這一張作品呢,是一個農(nóng)民,南京的一個農(nóng)民畫的一個拖拉機,他的視角他是游動的,他不是固定的一個視角,那么他的作品特別明顯,他的作品都是這樣的,他不是一個固定的視角你不知道他是在正視、俯視、還是仰視,當時他畫這張畫的時候我一點不明白,我說你這個畫的是什么?他說我畫的是山,我怎么都看不明白,這個山怎么……

顧  駿:天上往下看。

 

郭海平:對,他說我在天上看到就是這樣的。實際上我問他,他根本沒有坐過飛機,他火車也只坐過一次。那么他的很多作品,我看到很多作品都有這種俯視的特征。

 

主持人:活在想象中的。

 

郭海平:不是想象中的,脫離現(xiàn)實的,飛翔的。這是一個西班牙的,這是我們購買的,一個西班牙的精神分裂癥的病人畫的作品。在我比較中國和西方精神病人的作品的時候,就是西方精神分裂癥病人的作品表現(xiàn)得非常充分,充滿著張力。但是中國精神病人的作品表現(xiàn)的有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釋放不了,這個是瑞士的一個精神分裂癥病人的作品,這個作品對西方藝術(shù)影響很大,這是一個法國的一個精神病人的作品,這個是一個臺灣的。

 

主持人:那個裝飾主義是不是從他那兒學的。

 

郭海平:這是一個臺灣的自閉癥病人畫的作品。你們看梵高的作品為什么那么鮮亮呢,精神病人告訴我,他看到的世界是發(fā)光的。

 

主持人:其實我們?nèi)绻辉诘紫麓蜻@個簡介。說這是出自一個精神病人之手,那我們假設(shè)在那邊打一個什么法國的印象派大師,什么表現(xiàn)派的。我覺得這個可能看了的話,還會肅然起敬,說,這個我要收藏啊。

 

郭海平:但是你剛才講的這個是對的。比方說,表現(xiàn)主義、野獸派這些大師的作品,他們的動力大部分就來自于精神病人。

 

主持人:是嗎?

 

郭海平:對,但大多數(shù)人不知道,比方說,梵高是屬于后印象派的畫家,蒙克屬于表現(xiàn)主義的大師,他們都是精神病人,這個大家都知道。

 

主持人:而且梵高說過一句話,我越瘋癲就越能進入藝術(shù)的境界。
顧  駿:不光是這些藝術(shù)家,你比如說我是搞社會學的,我們社會學史上的幾位大家里面,有好幾位都是精神病,發(fā)過精神病的。你比如說孔德,那個提出社會學概念的那個人,就是個精神病人。

 

主持人:就是心理學家有一個詞兒,我是這一次做了功課才知道。叫才智過度癥,就是說有很多人,他們大部分有這么一種傾向,性格很內(nèi)向,比較沉默,不太容易跟人溝通,但是內(nèi)心非常的敏感,這些人呢,他容易取得很高的學歷,或者智商非常高。

 

郭海平:實際上這里面有一個基本的概念上的錯誤,實際上我們今天對精神病這個判斷的標準,基本上還是統(tǒng)計學的標準,沒有其它科學的依據(jù),它主要是統(tǒng)計學的?;旧?0%以上都是平庸的人。所以說,凡是平庸的人被我們社會診斷為正常的,健康的。所以說超越世俗超越這種平庸的人,往往就被我們社會診斷為精神有病和精神異常,或者叫異類,所以我們的評判標準上有問題

 

顧  駿:我補充一下,就是說人正常,如果你到醫(yī)院里面測體溫,37度,醫(yī)生說你正常,這個正常憑什么說它正常不正常,就是大多數(shù)的人都是37度。 那么如果說有一個人生來就是38度的話,結(jié)果醫(yī)生一量不對,憑什么別人都是37度,你是38度,所以最后證明你是有病的,不是因為38度給你帶來了什么不利的。而是因為其他人都是37度,你38度就不對了。

 

郭海平:還有一種情況是什么呢?生下來大家都是38度,然后之后全部變成37度,被訓練改造成37度的。那么其中有個別人沒被改造過來的。那個沒被改造的也是病人。

 

顧  駿:而這個病人有可能就歸入精神病的行列了。因為你生下來就不一樣的話,他覺得是生理上的問題,你是別人被改造完了以后,你怎么不改造的。那就是你精神層面的問題。

主持人:已故的演員傅彪,就是有一次他一個戲里,《不見不散》吧,他演一個大款,公司老板欠了那個司機葛優(yōu)的錢,葛優(yōu)不是跟他要錢嘛,他不給,葛優(yōu)就想辦法作弄他,最后就打電話給精神病院說,說傅彪是精神病患者。去了以后一敲門。你是誰,我就是,然后說,帶走,憑什么帶走我。看,這就是典型的狂躁癥,直接就拿那個電擊就帶走了。所以你看精神病人往往是這么一個狀態(tài)。你承認你有精神病嗎?我如果問你這個問題你怎么回答?

 

顧  駿:你承認也是有不承認也是有。

 

主持人:不承認我就說精神病人都是不承認的。對吧?你怎么能自己證明沒有問題。

 

顧  駿:這是正常人加給精神病人的一個很有殺傷力的標簽,因為它就剝奪了精神病人最后的辯解的權(quán)利,你犯罪還有個辯解呢,但是如果歸咎為精神病人的話,

 

郭海平:今天我們有個概念,流行的語言叫被精神病。

 

顧  駿:他就把你的這個權(quán)利給剝奪了。

 

郭海平:我去關(guān)注精神病人的藝術(shù),實際上從某種角度上來講,不僅僅是聽精神病人的心聲,也是聽自然的心聲。

 

主持人:這句話講得好,就包括我們現(xiàn)在認真地再來梳理自己的觀念,也會發(fā)現(xiàn)。過去因為我們不了解他,所以我們排斥他,但是現(xiàn)在我們?nèi)绻娴囊獓L試了解他

 

郭海平:對,要尊敬他了解他

 

主持人:你可以更寬容,你也可以更尊重他。

 

顧  駿:但是前提是,你必須變換你的本位,我們在看精神病人,我們是把所謂的正常人作為本位的。

 

主持人:顧老師,你分析分析這種心理,就是有的時候我們說的那個最刻薄的話,就是說你有病啊,或者說你精神病啊。這肯定是不好的,罵人的話。

 

顧  駿:這很清楚的有一個就是,判斷有病沒病的標準在我這兒。對吧。

 

郭海平:凡是能夠說出這種話的人,他肯定是強勢的,弱勢的人肯定不會對強勢的人說這樣的話。

 

顧駿:我們現(xiàn)在把那些所謂沒病的人認為就是正常的。同現(xiàn)有狀態(tài)不一致的就是不正常的。如果不正常了以后,還不思改悔,還不肯變化自己的行為的話,他就把你規(guī)入到精神狀態(tài)有問題。所以我們?nèi)绻钠綒夂偷厝タ催@些自閉癥的孩子,是不是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如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我們就讓他在這個世界里面,活個高興可以嗎?

 

郭海平:但是我們今天是不允許這些病人高興的。比方說,精神分裂癥病人,他一旦分裂以后,如果他高興的話。

 

顧  駿:我們要給他吃藥的。

 

郭海平:就是說就要發(fā)病了,一定要醫(yī)治他。但是我接觸到大部分精神病人,我想你們也能看到,他分裂以后他是非常開心的。

 

主持人:我想起一個電影,叫《大腕》里面就有一個精神病院的一個場景,我們進一段視頻看一下。

 

主持人:珍珠是一個沙子進入到貝殼的身體,然后它為了消化這個異類,最后磨出來這么一個東西,然后我們都認可珍珠的價值??墒翘觳呕蛘呤钳傋?,對于正常人來說,是不是也是那粒珍珠呢?

 

顧  駿:所以說這里面就有一個關(guān)于病態(tài)的界定,你如果站在蚌的立場上,珍珠絕對是病態(tài),但是從人的角度呢,我偏偏就得讓你長這個。就是我們反過來說,站在蚌的立場上面,人所要求它的東西,是不正常的,那么我們回到這個前面講的,我一開始講,為什么精神病人是人透視自己心靈的一個窗口,就我們?nèi)似鋵嵤潜恢刂乜?,叫什么鎧甲給封閉在里面的,這個就叫文明,文明的過程就把我們許多自然的,本能的純正的東西都給遮蔽了。

 

郭海平:準確地講每個人都是天才,每個人都可以是天才。但是我們后天的教育,使我們的很多功能退化了。退化了以后,使我們不知道一些遙遠的事,不知道一種宏觀的事兒,只知道眼前世俗的那點利益,凡是在我們現(xiàn)實當中,凡是不知道世俗利益,不知道世俗好壞的人。

 

顧  駿:都是不正常。

 

郭海平:對,都是有病的。

 

主持人:真正特別具有創(chuàng)造力的人

 

郭海平:是沒有目的,沒有世俗目的的。

 

主持人:而且他的思維方式是跟普通人不大一樣的。

 

郭海平:精神病人的畫都是隨手扔掉的,他們的作品,畫完以后,就擦屁股就扔掉了。

 

顧駿:我們現(xiàn)在人類,它的文明化,我們個體的社會化,說得好聽一點,叫規(guī)范化,叫常態(tài)化,說得不好聽一點,就叫格式化,被格式化以后,你我三個人都一個模樣了完了我們再說,我們現(xiàn)在要開發(fā)創(chuàng)造力,怎么創(chuàng)造啊。都已經(jīng)被格式化了。好了,現(xiàn)在有一部分人在那里,他說,我沒有被格式化,我拒絕格式化,你們把我打入的另冊,但是我把我的創(chuàng)造力保留了。

 

主持人:那個《飛躍瘋?cè)嗽骸防锩?,就有這么一個人嘛,他明明是正常的,可是因為他被放到了瘋?cè)嗽豪铮蜔o數(shù)次地想逃跑,我要飛越啊,我要尋求我的自由。

郭海平:在精神醫(yī)學當中,被格式化的人實際上往往被認為是健康的,是正常的。拒絕格式化的,往往被認為是病態(tài)的,有病的。實際上還有一個觀點,我還是非常認同的。真正幸福的生活它一定是充滿危險的。但是我們今天這個現(xiàn)實當中的人,教育的都是安全安全,安全壓倒一切,問題在這個地方,真正的幸福生活,就像很多人現(xiàn)在探險一樣,很多人過一種冒險的生活一樣,去旅游干嗎?會回到自然當中,面對一個陌生的世界。

 

主持人:我相信很多人依然不能認同的你的觀點,但是起碼要允許人家作出自己的選擇,我覺得應該更多地去了解他們,而不是先跟他們說,不許不許不許。更多地去寬容他們,然后得承認他們的存在是有價值的。

 

顧  駿:如果我們承認那么多的人類文明成果是同精神病人有關(guān)的。那我們就至少。

 

主持人:起碼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他們中間的人做出來的。

 

顧  駿:他們對人類整體是有貢獻的。憑這一點就不能把他們整個群體否定掉。第二點就是,當他們作為個人出現(xiàn)的時候,他們有沒有一個權(quán)利,選擇他們的狀態(tài)。當然這個選擇的話,可能我們正常人已經(jīng)認為,他還有什么選擇。

 

郭海平:他沒有權(quán)利。

 

顧  駿:他根本沒有權(quán)利,他沒有能力,所以沒有能力也就是說他等于是放棄了權(quán)利。所以才有強制治療。所以才有穿那個松松的馬甲等等,

 

主持人:我也看到一個報告,就2009年權(quán)威部門發(fā)布的,就是現(xiàn)在中國各類精神病患者的人數(shù),在一億人以上,但顯然,就是做這個節(jié)目我們就可以知道,大部分人對于這個精神疾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兒,知識了解非常不充分。

 

郭海平:我講一個例子就是那個阿城,鐘阿城,就是寫《孩子王》,《棋王》的鐘阿城,他寫過這樣的一個經(jīng)歷。他在美國生活了十多年,十多年以后,他回來以后,最近跟媒體說,我現(xiàn)在拒絕跟社會交往,原因是什么呢?他說我原來在美國的時候,接觸到很多新的朋友,這些新的朋友,見面的時候,如果他有精神疾病的話,他會主動告訴你,阿城我有憂郁癥,我有精神分裂癥,我有躁狂癥等等,他會告訴對方,那么阿城覺得你告訴我,我知道你是誰,他也很坦然,那么也該寬容的寬容該尊重的尊重,也沒有障礙,那么他回國以后,這么多年來以后,他回國以后,他說沒有任何人告訴他有精神病,那么最后交往的結(jié)果,他發(fā)現(xiàn)他們都有精神病。中國人現(xiàn)在對待精神病這個問題上,我覺得現(xiàn)在處在一種非常無知的一種封閉的狀態(tài),大家對精神病越是想遮掩越是恐懼。大家不敢承認,不是說不愿意承認,他不能承認,他如果承認,不僅僅會傷害自己,可能還會傷害到家人。

 

顧  駿:有點像什么,他在說的時候,郭老師說的時候,我就想到了另外一個疾病,艾滋病。對嗎?當年我們對艾滋病大家都害怕,害怕了以后,高壓,要把他們也關(guān)起來,強制治療啊,什么以后,這些艾滋病人不說了,結(jié)果他內(nèi)心的緊張以后呢,他不說了,搞得那個正常人,因為不知道艾滋病人在哪里他也緊張了,所以我們說現(xiàn)在兩個人群有差異,我們采取哪一種辦法?是一定說這個群體有權(quán)利為了自己的安全,去壓制那個群體,還是說兩個群體各自有自己的權(quán)利。然后大家都平和一點地生活。彼此開誠布公。

 

郭海平:我們今天會放大精神病人的危害,有一個非常無知的判斷,就是他們的傷害侵犯是無緣無故的,據(jù)我了解,精神病人的那種攻擊性,絕大部分情況下是被逼迫的。我們現(xiàn)在遇到的大部分精神病人在現(xiàn)實當中,實際上都是隱身人。我遇到很多這樣的病人告訴我,他非常壓抑,他說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是正常人呢還是病人,這種非常困惑、焦慮的狀態(tài)在現(xiàn)實生活當中,時間長了以后,經(jīng)常反而會導致他急劇的緊張,急劇的焦慮的。這是一個。還有一個,那么一旦在現(xiàn)實當中,你如果說你有精神病,大家一旦知道你有精神病,大家就是排斥歧視你,比方說不給你平等的自由和權(quán)利,那么這時候也會導致到你一種更加的壓抑,比如像我哥哥,我哥哥就是暴力型的,絕對暴力型的,他所有的攻擊發(fā)作,說老實話都不是盲目攻擊的。尤其是在別人侮辱他的時候,不尊重他的時候,侵犯他的時候,他會攻擊。精神病人跟常人有一個屬性不同,就是說他敏感度比常人高。

主持人:就是他感受到的侮辱和我們想的一樣嗎?

郭海平:比方說,你罵他,你歧視他,和歧視一個正常人,再歧視一個病人,病人反應更激烈,所以說我剛才前面講的阿城的那個例子,如果大家彼此一上來就開誠布公地說。那么,比方說我告訴你,我有精神病,我精神分裂,或者躁狂癥你如果知道

 主持人:我會讓著你的。

 郭海平:最起碼會寬容一些。

 顧  駿:你的眼神也不會亂用了,你的語言也不會唐突了對吧?反過來他也安全了,你也安全了。

 郭海平:我們現(xiàn)在呢就是經(jīng)常是用常人的邏輯和語言來分析精神病人的語言和邏輯,但是因為他們是弱者,就是我們可以任意地去解釋他們,

 顧  駿:里面不光是弱者,就是我們?nèi)绻匆幌?,常人有一個基本的邏輯,就是目的邏輯,所謂我們講理性,人的理性,理性到最后是什么呢?就是我有一個目標,然后選擇一個合理的手段,這就是理性的最最簡單的表達??墒沁@樣一個目的、手段關(guān)系,在人生中間你想想其實很荒唐的。比如說一個人,年齡到了你要談戀愛,為什么要談戀愛,要結(jié)婚,為什么要結(jié)婚,為了生孩子,為什么要生孩子是為了老以有所養(yǎng)。好了,他剛剛是一個年輕人,十幾歲的年輕人,

 主持人:我為什么要老。

 顧  駿:轉(zhuǎn)眼已經(jīng)把所有的目的,人生的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變成了。

 主持人:把七十年都看過去了。

 顧  駿:實現(xiàn)最后一個目的,而最后一個目的恰恰不是人生本身的。

 郭海平:所以說當我看到一些精神病人那種,我講的是精神分裂癥病人,無牽無掛的時候。

 主持人:你什么感覺?

 郭海平:我覺得他會對我們會有一種教育,會促進我們反省,我們的牽掛太多,功利、目的太多,積重難返,很累。我們醫(yī)學上把精神病人那種微笑,那種沒有目的的笑,叫傻笑。后來我到精神病院深入他們的生活,我覺得他們真的不是傻笑,他們是一種脫離現(xiàn)實的一種自由幸福的微笑。我們不能理解他們,剛才顧老師講的現(xiàn)實的這種目的,負擔,真的把我們壓得夠嗆。知道嗎?現(xiàn)在我遇到很多年輕人還有一個現(xiàn)象,連談戀愛都不敢談,原因是什么?他們告訴我說談不起啊,現(xiàn)在一談對象,一個月拿兩、三千塊錢,請她喝一次茶就要兩、三百,吃個飯又要兩、三百,我見不了幾次面啊。

 主持人:這也是一種病態(tài)。


 郭海平:病態(tài)到已經(jīng)限制人性最基本的需要。

 

 


【編輯:陳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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