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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浩:信息太多,要修煉專注力

來源:外灘畫報 作者:kk 2013-06-17

洪浩有兩間工作室,一大一小,小的就在自家房子的地下室。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小工作室里度過。L 形工作臺上是每天都要使用的掃描儀和計算機,墻上大幅的作品是《負部》,掃描的是更為抽象的各種物體的底部。

雖然剛剛得了“馬爹利非凡藝術人物”獎,洪浩仍舊沒有大紅大紫的趨勢,除了代理畫廊佩斯北京今年春天舉辦的回顧展,他的作品通常只有在大型的國際雙年展,以及國外一些梳理當代藝術的重要畫冊上才能看到。不過洪浩在藝術圈倒是不曾被人忘記,至少,每 5 年都會有一大幫(100 多位)藝術家又愛又恨地想起他來,從他們 1997 年收到由洪浩和顏磊偽造的卡塞爾文獻展邀請函開始。

洪浩有兩間工作室。一間如人們想象中的藝術家工作室那樣龐大,靠近 798 藝術區(qū);另一間則是二十來平米的小套間,就在自家房子的地下室。這些年,除了趕制大件的作品,洪浩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這個有著落地玻璃窗的小工作室里度過。在這個既接近日常生活又相對獨立的空間里,他有著另一個身份:觀察者 Mr.Gnoh。這是他的姓氏顛倒過來的寫法,也是他一件早期作品的名字。那套影像作品中,洪浩將自己扮作金發(fā)碧眼的人,在不同場景中不斷重新定義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他后來的作品也延續(xù)了類似的主題,對外部標準進行質(zhì)疑,對內(nèi)部則不斷反思。聽起來有點像僧人做的事情,事實也是如此。從小洪浩就以心靈手巧著稱,制作版畫《藏經(jīng)圖》的時候電腦還不普及,不大的畫面上,各種不同的中英文印刷體全是他一手做出來的。更妙的是,為了模仿手工紙的質(zhì)地,他連紙上的纖維也都畫出來了。“我的東西”系列里大量的掃描和排列,工作量和細致程度顯而易見。“書寫”里從反面描摹生活票據(jù)上的字就更是這樣了,仔細看可以發(fā)現(xiàn)這些“鏡像”鉛筆小字不光有模有樣,而且筆鋒盡顯。上次拜訪時這件作品還在進行,洪浩個頭本來就小,頭上還戴著個極不協(xié)調(diào)的高倍放大鏡,一副考古學家的滑稽模樣。平日里他就是以這樣的形象長時間在工作臺前伏案,偶爾太太送飯下樓才會打斷一下。

越是別人注意不到的細節(jié)洪浩越是看重,越是枯燥的事情,他越是做得津津有味。洪浩說,之所以許多作品都選擇掃描,就是因為掃描不同于與物體保持距離的攝影,這個過程實際上是對物的再一次感知。“中醫(yī)里有個說法叫‘本分不隨’,現(xiàn)代社會中人們都被外界標準所裹挾了,許多時候連自己的身體也是當作工具來使用,不是嗎?讀書這種事都沒什么可談的,還是身體力行比較重要。”

放眼望去,洪浩亂中有序的工作室里有著不少他修煉心性的遺跡。狹小的里屋比較像個小作坊,書架上的書都是大學時期閱讀的遺存,它們已經(jīng)不是用來閱讀而是作為一種審視自我的證據(jù)而存在;兩米開外的工作臺上有他還沒描摹的票據(jù);一旁豎著未完成的最新系列“往復”中的一幅;一大疊宣紙上有他近期新寫的書法,每張都只有兩個字和自己的簽名,紅色的印章上刻的是“觀自在”。外屋就顯得比較現(xiàn)代了,L 形工作臺上當然有每天都要使用的掃描儀和計算機,書架上更多是以往出過的畫冊和作品。觸手可及的桌子上放著兩小摞新書,其中有《杜尚訪談錄》、《永不退轉(zhuǎn)的自性》、《哲學論稿》、《Andy Warhol》、《中國文化的命運》、《理想國》……應該都是他最近在讀的,不過一但問起來,回答又是“呃,這個,咳,真沒什么好談的啊”……

所以,雖然采訪持續(xù)了整整一下午,洪浩卻沒講述任何有趣的故事。就像他的作品由無數(shù)同等重要的細節(jié)所組成,他的談話也都是一些關于作品內(nèi)涵的瑣碎的信息。直到晚飯時間,幾個老同學來訪改變了談話的氛圍。洪浩打開計算機,放起了樣板戲,隨后和朋友們一起翻看剛從臺北故宮買回來的大畫冊。一個老同學指著宋徽宗畫上的題詩說:“看見沒?‘已有丹青約,千秋指白頭。’說洪浩呢,他生下來就比別人‘多個心眼’,就適合做藝術。”這回洪浩終于接了他先天性心臟病的話題:“一般說來我這樣的人不動手術的話都活不過二十,從小受的教育就是做任何事情最先要考慮身體能不能承受,所以我沒什么波瀾起伏的故事。搞不好能活下來就是因為選擇做藝術,無用之用,放松。”四十好幾的時候,洪浩才終于動了心臟手術,把他那塊“心眼”也堵上了。不過,習慣已然養(yǎng)成,他非但沒有去體驗刺激,最近倒是愛上了太極。他一邊擺著姿勢,一邊說:“你看這個手的角度,走勢,太極強調(diào)的不是用力,而是在練習身體的感知力。”

B=《外灘畫報》H=洪浩

B :你作品里面有特別多日常用品,像“就勢”中用到的票據(jù),它們是生活中從來不扔不斷收集來的嗎?

H :是生活中積攢下來的,這可能和從小收集郵票有關,但事實上我還是意識到作品會需要才刻意保留的。就像我掃描的大部分物品,他們只存在于我生活的某個時間段,我并不保存所有的實物,否則就成了一種癖好。

B :前段時間佩斯北京展出了你的最新作品“往復”,這件作品明顯是上一系列作品“就勢”的延續(xù),能談一下它們之間的關系嗎?

H :這個從“往復”制作的過程中就可以知道。從“負部”起,我開始掃描更為抽象的物體底部,“就勢”中通過從反面描摹文字和物體底部,我開始更加關注個人精神與社會系統(tǒng)認知之間的關系。“往復”中我將物體的邊緣拓下來,但不關注它實在的那部分,而是將物體之間虛空的部分填實,用一種很有質(zhì)感、書法一樣的筆觸去填實它,然后給畫面拍照,打印出來。這個時候畫面的虛實已經(jīng)對調(diào),再將原先的物品像套版一樣尋找它以前的位置放進去第二次描摹。這也是對繪畫語言的一種探索,西方的抽象畫和寫實畫之間似乎有不可逾越的鴻溝,在這件作品中寫實和抽象是一體的,就像中國文化中的陰陽是共存的一樣。

B :為什么如此強調(diào)日常性?

H :它與你發(fā)生關系啊,對你的身體有觸動,是鏈接生命的一部分。普通上下班和生活的關系可能不那么緊密,但藝術不太一樣。我的工作是一種身體力行的觀察,這種藝術跟身心有關系。比如那些物品,我為什么買這個不買那個,這跟那個物本身的價值、物質(zhì)性有關,它會影響你的選擇。我使用它、掃描它、扔掉它的過程都是在重新感受它。

B :你最近在練書法?

H :是,我參加了一個內(nèi)觀書法班。一般書法可能更關注它的結構、風格,一種美學結果,這個是練你的身心和紙、筆之間的一種覺察的感知力。比如你放松時候?qū)懗鰜淼淖挚隙ū染o張時候的漂亮,跟藝術一樣。夾帶太多利益、雜念的東西就容易發(fā)緊、發(fā)滯,放下的時候就比較真實。我以前寫字不好,特別是書法,但是這個寫法有時候會寫出特別好、不像自己的字來,寫完也特別舒服。因為不較勁,不在乎像不像,提頓之間是在體會身心和物質(zhì)之間的連接。

B :商業(yè)利益對你會有影響嗎?

H :當然會有,不清晰的狀態(tài)下會發(fā)生混亂,因為這種力量非常大,稍不堅定就會被風浪卷走。我也并不是一直清晰,這是一個過程,光有認識也沒有用,還需要經(jīng)歷去錘煉。就像之前談到讀書,現(xiàn)在的信息太多,瀏覽器叫瀏覽,它是漂浮的。媒體已經(jīng)改變了,博客、微博再到微信。就像流行詞匯,每年都有一大堆,去年的今年就不流行了。以前幾十年才有幾個新詞,古代幾百年不變。這種情況下對于任何事物你能專注多長時間?這些東西永遠在變,它不能改變你生命的形態(tài)和質(zhì)量,要去修煉一種專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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