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極
觀眾在欣賞趙無極的畫作
2013年4月9日，法籍華裔藝術家趙無極在瑞士自己的家中永遠閉上了眼睛。此前，罹患老年癡呆癥的趙無極，從三月底以來已經(jīng)兩度入院。他的一生經(jīng)歷了太多的苦難與哀痛，臨終前卻患了老年癡呆癥，忘記了大部分的事。在一片記憶空白中離去，也許是上蒼對他的最后一次眷顧吧。
1921年，趙無極降生在北平的一個書香世家，趙家家族淵源久遠，據(jù)說族譜可直溯至宋朝皇族。趙無極的祖父是當?shù)赜忻难攀浚釔凼詹毓女嫼兔?。?jù)說每年祭奠先祖冥誕之日，趙家便擺上傳家寶——趙孟頫和米芾的兩幅畫，趙無極對米芾的敬仰從那時便深印進他的腦海。趙無極是家中7個孩子里的長子，他對這個長孫寄予很大的期望，6歲起，趙無極就跟著祖父學習讀書寫字。
趙無極的父親趙桐慶一位出色的銀行家，同時也是一位業(yè)余畫家，據(jù)說還曾在巴拿馬國際畫展中獲獎。父親的支持是趙無極得以堅持在藝術道路上前行的動力和保障，當時母親希望他在父親的銀行工作，從而有一個安定的未來。但是父親卻支持他當畫家的愿望。14歲那年，父親還親自陪同趙無極到杭州考學，使他順利地考入杭州美術?？茖W校學習繪畫。
在杭州美專六年，師從吳大羽和潘天壽，從素描石膏像、模特兒到畫油畫，從國畫臨摹到學習西洋藝術等課程，趙無極打下堅實的藝術基礎。1941年，年僅20歲的趙無極雄心勃勃的在重慶中蘇文化協(xié)會舉辦了他的首次個展，然而趙無極借錢籌備起來展覽并不算太成功，幾天下來只賣出一幅畫，而這個唯一的買家正是他的父親。
也正是在父親的鼓勵和資助下，1948年，他懷揣著父親資助的3萬美金踏上了法蘭西的求學之路。當他揮別碼頭上父親的時候，年輕的趙無極沒料到那竟是他們父子的最后一次見面。當他于1972年再次踏上中國大地上的時候，他的父親已經(jīng)于四年前離世。無法對父親盡孝，讓孤旅天涯的趙無極痛苦不堪，他常常輾轉反側，徹夜難眠。這段啼血心路，伴隨著趙無極終生。
不僅僅難以對父母盡孝，與子女也是聚少離多。他的長子，1942年出生的趙嘉陵，趙無極留學法國時無法帶他同行，便托付給父母照看，準備一年后再接去巴黎，誰料局勢風云變幻，父子再見已是28年后。對于趙嘉陵來說，幾十年的離別顯然讓他對他父親感到生疏。“趙無極”這個名字對他來說更多代表的是一個“藝術家”，而不是“父親”。
他與第二個夫人陳美琴的兒子則因為遺傳了母親的的精神疾病而長期住在香港的精神病院，與他相見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因此，晚年的趙無極極為重視一家團聚的機會，每年冬天，他都會召集全家在法國南部風景如畫的小城Saint Tropez舉辦一次家庭聚會，共享天倫。聚會期間，廚師會為大家準備精美的新年盛宴。酒足飯飽后，家人會陪同趙無極前往附近的海灘、教堂和市鎮(zhèn)到處走走。晚上，在溫暖的壁爐旁，他與兒孫們聊天，只在那時，他才能真正放下藝術家的身份，成為一位慈祥的父親、祖父。
觀眾在欣賞趙無極的畫作
與父、子聚少離多，陪伴在趙無極身邊時間最長的當屬他的妻子，然而他的婚姻生活也算不上幸運。他一生經(jīng)歷了三段婚姻，從14歲的戀人蘭蘭，到第二任妻子、電影演員陳美琴，以及現(xiàn)在的法國妻子弗朗索瓦，趙無極的感情并不是很容易說清的。
1935年，趙無極入讀杭州藝專，也就是在那里，他邂逅了人生中的摯愛——他的首任夫人謝景蘭。趙無極和謝景蘭的結合，類似于趙孟頫和管道升那樣的才子才女式的結合，只是年少時的純真感情，最終喪失于浪漫的巴黎，兩個人也分道揚鑣。
謝景蘭，又叫蘭蘭，后來改名為“拉蘭”，生于貴州貴陽名門。她的外祖父為當?shù)刂麑W者，受父親的影響，她在1935年，也就是14歲的時候考進了杭州藝專，經(jīng)過表姐的介紹，認識了同樣在國立藝專學習繪畫的趙無極，16歲時，趙無極為心愛的“蘭蘭”繪制了油畫“蘭蘭畫像”。15 歲的謝景蘭系著紅色發(fā)帶，臉蛋圓滿，眼神明亮。整張畫偏紅的溫暖色調(diào)，反射了畫家對女友感情的投入。1936 年夏天，這對初戀的愛侶在西湖湖畔留下一幀親密的合照。趙無極的發(fā)型和服飾都是當年最流行的，而謝景蘭則穿著一件旗袍，親密地挽著他的臂膀。葛嶺24號宅，就是見證他們昔日甜蜜的地方。但是當兩個人決定結婚的時候，卻因為趙無極祖父過世，兩個人在當?shù)亟Y婚的計劃受阻，為了愛情，他們長途跋涉一直跑到香港結婚。
7年后，趙無極和謝景蘭從上海搭乘“安德烈·勒蓬”號的法國客輪赴法留學。沒想到，遙遠的巴黎，成就了趙無極和謝景蘭的藝術，卻結束了他們的婚姻。上世紀50年代初，因為法國雕塑家馬賽·范甸南的介入，趙無極和謝景蘭16年的婚姻最終以離婚收場，這件事對趙無極的打擊非常大。痛苦不堪的趙無極，在那段時間常常酗酒，甚至被稱為“趙威士忌”。謝景蘭的離開，一直是趙無極無法放下的心結。他曾對他與謝景蘭的兒子趙嘉陵抱怨，“本來我們在一起奮斗那么多年了，等我小有名氣她反而離開了我。”
1958年秋天，趙無極與謝景蘭離婚后不久，到香港度假。邂逅演員陳美琴，他們一見鐘情，閃電地回巴黎結婚，“她那完美的臉上透著一種柔軟而憂郁的氣質(zhì)”。婚后，趙無極與陳美琴享受著人生最美好幸福的時光，這對恩愛夫妻在當時法國僑界十分有名，也讓人稱羨。此外，對藝術別有天賦的朱纓，后來更成為雕塑家。
這一切美好的生活，卻因為后來他們的兒子精神病發(fā)作住進了精神病院，兒子的病痛刺激了陳美琴，她固執(zhí)的認為是自己的基因遺傳精神病害了兒子，深感愧疚自責。日復一日的折磨，她的身心健康也逐漸被吞噬。久病纏身的陳美琴，在1972年不堪折磨，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藥，此時她年僅41歲。陳美琴去世后，趙無極幾乎有一年不能執(zhí)筆作畫，他無法放下對亡妻的思念，趙無極專門創(chuàng)作了一幅九米巨畫《紀念美琴》，現(xiàn)保存在蓬皮杜藝術中心。
1973年，52歲的趙無極認識了剛剛考取巴黎市立美術館館員資格的實習生、26歲的法國姑娘弗朗索瓦。4年后，相差26歲的兩人步入婚姻的殿堂。經(jīng)過前兩次的婚姻，他的愛火燃燒殆盡，他曾私下對朋友說他對愛情早已淡忘，因此這段婚姻對他而言并不快樂。然而弗朗索瓦卻狂熱的愛著這個比她大26歲的男子，她憑借著自己扎實的理論基礎和豐厚的專業(yè)知識，以充沛的熱情為趙無極的事業(yè)奉獻著自己的心血和才智。她為他包辦了除了畫畫之外的一切事情，為他做一切他不愿意做而必要做的事情，她包辦了生活中的一切。以至于每當別人問起具體事務時，趙無極就會說：“問弗朗索瓦，我不懂。”在晚年趙無極老年癡呆癥嚴重的時候，為了給趙無極一個更好的環(huán)境療養(yǎng)，離開了自己熟悉的故土巴黎，搬遷到瑞士這個風景秀麗而人跡罕至的小鎮(zhèn)。在他生命的最終點，陪伴在他身邊的一樣是弗朗索瓦。
作照片.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