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里達· 卡羅(Frida Kahlo )于 1954年,在47歲的年紀去世之后,她的丈夫迭戈· 里維拉(Diego Rivera)把屬于她的所有東西都鎖在了“藍屋”(Blue House ,弗里達的故居,位于墨西哥城郊)的一個房間里,認為這是“對她作為一個藝術(shù)家、一個女人和自己生活伴侶的尊重”的方式,并聲稱要在自己死后才會把它打開??杀M管里維拉在1957年撒手人寰,但那個被鎖住的房間卻一直等到50年后才對公眾開放;人們見識到了弗里達生前使用的衣服、化妝品、珠寶、藥物甚至其他私人物品,毫無疑問這是一個迷人的寶藏。人們看到了這位位列當時世界女藝術(shù)家頭把交椅的傳奇女性,如何在自己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和日常生活中,于重重磨難中獲得力量。
弗里達與奧爾梅克雕像,1939年
“站1907年,弗里達在藍屋出生(所以她生命的最初和終結(jié)都是在同一幢房子里)。6歲那一年,她患上了小兒麻痹癥,右腿開始萎縮。18歲時的一場嚴重的公交車事故,令她其頸椎斷裂、右腿粉碎性骨折,一根鋼鐵扶手刺入她的腹部,穿透她的子宮。被病痛折磨的弗里達開始拿起了畫筆,并于出院后在墨西哥藝術(shù)家團體中認識了比她大21歲的墨西哥著名壁畫家,也是活躍的共產(chǎn)主義者迭戈·里維拉。兩人在1929年結(jié)婚。崇拜丈夫的弗里達一開始打算模仿里維拉的創(chuàng)作風格,但里維拉告訴她:“你必須專注于自己的表達方式,技巧的不足并不算什么,純凈而濃烈才是你的本質(zhì)。”弗里達沿著這個方向找到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道路。她稱自己畫的都是自己的現(xiàn)實——自車禍之后,她一共接受了32次外科手術(shù),其中包括6次脊柱手術(shù),幾乎一直與石膏為伴,并且就在生命的最后幾年,膝蓋以下被截肢。她與丈夫里維拉的愛恨糾葛亦是一出大戲。先是里維拉拈花惹草,弗里達也如法炮制,各自都有公開的不斷變換的情人。但他倆同時又志同道合,感情彌篤,離不開彼此。肉體病痛和靈魂追求、不幸和成就、堅定革命者、知名藝術(shù)家、離婚復婚、不尋常的性取向、酗酒吸毒……這一個個標簽滿滿都是故事,但各種滋味只能當事人自己咂摸。弗里達在日記中寫道:“我希望離世是快樂的,我不愿 意再來。”
弗里達身著藍色綢緞襯衫,1939年
這位“不愿再來”的藝術(shù)家在去世60多年之后的今天,依舊擁有強大的影響力。人們談論著她作品中的現(xiàn)實與超現(xiàn)實,墨西哥傳統(tǒng)元素與政治理念;將她視為反主流文化和女權(quán)主義的重要代表;甚至她那有著“仿佛華麗的飛鳥的翅膀”(里維拉語)一般的一字眉的形象也已經(jīng)被商品化,屢屢出現(xiàn)在服飾,甚至世界各地的明信片和紀念品上。
但在克萊爾·威爾科克斯(Claire Wilcox)認為,藍屋房間里的那個寶藏,才是“卡羅構(gòu)建出她身份的真實證據(jù)。”這位倫敦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下簡稱V&A)的高級時裝策展人曾策劃過亞歷山大·麥昆(Alexander McQueen)和薇薇安·韋斯特伍德(Vivienne Westwood)的時裝展。
弗里達穿過的機器繡棉質(zhì)上衣和印花刺繡褶皺棉裙
弗里達穿過的危地馬拉棉大衣搭配墨西哥傳統(tǒng)刺繡上衣和平底長裙
她從2012年在藍屋舉辦的一場展覽中獲得靈感——那場展覽名為“外表有時會騙人:弗里達·卡羅的裙子”(Appearances Can Be Deceiving: The Dresses of Frida Kahlo),展示了弗里達的一些衣服和假肢??巳R爾認為V&A這場“弗里達·卡羅:建立自我”(Frida Kahlo: Making Her Self Up,展覽將從6月16日展至11月4日)的展覽將會是前者的一個延伸版——專門關(guān)注弗里達的衣櫥。她和她的團隊花了4到6個月的時間來研究弗里達的照片,選擇了各種各樣的照片來支持展覽的論點,以展示她是如何穿著、搭配這些衣服,又是如何佩戴這些珠寶。幸而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的墨西哥文藝復興時期,許多非常重要的攝影師都相繼前往,比如德裔法國女攝影師Gisele Freund,都去拜訪弗里達和里維拉(她在遇到里維拉夫和弗里達夫婦之后,將自己原本2周的墨西哥之旅延長到2年),并且“弗里達不放過任何讓人給她拍照的機會,她籍著塑造這樣的形象來掩藏痛苦。”【紐約斯洛克莫頓藝術(shù)館的攝影部主任諾波托·里維拉(Norberto Rivera)語】
弗里達用過的假肢
克萊爾說:“如果你看看其他女性的照片,從她們穿著的時裝上,你肯定會說‘那是上世紀30年代。’但是和弗里達,你根本沒有這種感覺……從照片上可以看出,她跟自己身邊的其他女性,甚至其他墨西哥女性,看起來都不一樣。這跟服飾的時尚與否無關(guān),而是因為她塑造著屬于自己的外表。
弗里達在床上作畫
所以這一次,不談弗里達的藝術(shù)成就,只談她的衣櫥,看看她是怎么打扮自己,以及為什么要這么做——這就是本次展覽的核心。展出的200多件展品包括弗里達的服裝、珠寶、化妝品,甚至義肢(這也是這些寶貝首次離開墨西哥)。比如其中有22件色彩鮮艷的Tehuana裙裝——這種源自墨西哥東南部瓦哈卡州Tehuantepec Isthmus部落的服裝,上衣綴滿精美的手工刺繡,裙身則寬松飄逸,簡直成了弗里達的標志,在她數(shù)百張照片和許許多多的自畫像中具有極高的出鏡率。有評論認為,弗里達推崇Tehuana風格的衣裙是因為作為母系氏族的Tehuantepec Isthmus部落,它的服飾充滿了女性自強的符號,這正與弗里達追求自由獨立的理念相吻合。但實際從上世紀20年代開始,弗里達開始探索她的祖國墨西哥的意義,探索這個國家是如何重新發(fā)現(xiàn)它在哥倫布時代之前的文化根源。這是對墨西哥歷史的忠誠,是她為什么對傳統(tǒng)服飾如此熱愛的原因。她也將之視作一種政治聲明。并且作為一名藝術(shù)家,弗里達也善于用她的服裝來隱喻她的混合身份。展覽中有一幅畫作,畫上的弗里達穿了一件男裝,地板上散落著她剪掉的頭發(fā)??巳R認為這幅畫“象征著她的婚姻”。
弗里達擁有的化妝品,1954年之前
弗里達的珠寶也跟她的衣服一樣,是歷史與現(xiàn)代元素的結(jié)合。展覽上有一串她的項鏈,用的是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在墨西哥出土的前哥倫比亞時代的翡翠珠子,上面鉆了孔,從前是用來放在墓室雕像上,或者放在死者嘴里的。弗里達用這些珠子自己串成了項鏈,在其中的一個玉珠上,她還涂上了一小塊綠色的顏料。
弗里達最喜歡的項鏈,1950
展品中還有那些暗示著殘酷現(xiàn)實的石膏緊身胸衣,幫助支撐起她嚴重受傷的背部。一條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年被截肢之后使用的義肢以及定制靴也是相當引人矚目(《衛(wèi)報》還有《Vogue》等各大媒體的報道甚至把這個義肢寫進標題或者導語里),這是她自己搭配的,因為她從來沒有穿任何她不能完全控制的東西?;瘖y品也值得一提,比如那支她不可或缺的烏木色的眉筆,以及她最愛的那款口紅:露華濃(Revlon)的“萬事皆愉悅”(Everything's Rosy)。
游客在弗里達居住的藍房子,現(xiàn)為弗里達博物館外
一件一件有故事的物品幫助構(gòu)建了一個弗里達真實的生活場景,而她也正是通過這些物品,構(gòu)建出一個鮮活的自我,與她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一樣,彰顯著一種迫人的生命力。展品皆是物證,證明作為一名藝術(shù)家和一位女性,她認為她的外表是一種有力的工具。并且事實證明,這至今仍能引起共鳴。
坐在長椅上的弗里達,1938
是的,跟展覽的名字一樣:“弗里達·卡羅:建立自我”——希望觀者通過她最私密一件件舊物,更近距離地去試著感受弗里達跌宕精彩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