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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畫虎村,男女老少800人畫虎

來源:中國文化報 2015-09-17

一座位于豫東平原、建于黃河故道腹地的偏僻村落,是如何被打造成“中國畫虎第一村”的?這里蘊藏了幾多平凡或不平凡的故事?

隨著庚寅虎步臨近,河南省商丘市民權縣北關鎮(zhèn)王公莊村正在引發(fā)越來越多的關注:中央電視臺2010年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總導演金越等人來到這里挖掘虎文化,“畫虎村”作為話題亮相首屆農民春晚小品單元,王公莊村農民畫家受邀攜畫作赴日韓兩國展出,“民權虎”在“中原文化寶島行”活動中受到臺灣民眾熱烈歡迎……

“明知村有虎,偏向虎村行”。近日,記者前往河南商丘,對王公莊村進行了實地探訪。


1、虎年訂單火,農民畫虎忙

正值農歷大寒,冷風裹挾著沙塵在空中呼啦啦轉著圈兒,王公莊村村頭那條著名的文化路,在寒潮的籠罩下略顯寂寞。然而,只要隨意推開街邊任意一間農民畫家工作室的門,便可見到忙著作畫的姑娘、小伙兒。

盡管屋內點著煤球爐,室內氣溫依然很低,姑娘小伙兒們用凍得微紅的手緊握著筆,正神情專注地勾線、上色。距庚寅虎年春節(jié)只有二十來天了,王公莊村的農民畫家們正奮力趕著訂單。

“早上六七點起來,8點開始畫,一直到中午1點吧,吃過午飯繼續(xù)畫,畫到晚上六七點吃晚飯。”記者來到“四大虎王”中最年長的王培振家,推開畫室的門,見到王培振的兒子、兒媳以及兒媳的堂妹正在專注地描摹著虎毛。面對記者對于一日作息的提問,王培振的兒子王建龍一邊用筆輕撥著顏料,一邊答道。

“吃過晚飯就可以休息了吧?”記者追問。“哪能啊,繼續(xù)畫,一直畫到凌晨……兩三點都有可能。”王建龍說。

“有時候一個晚上就這么畫過去了,都沒時間瞌睡。”王培振補充道。

面對記者驚訝的神情,王培振笑著解釋說,從2009年12月到現(xiàn)在,訂單多得接不完,所以幾乎每天都加班加點。

據北關鎮(zhèn)黨委書記張劍鋒介紹,現(xiàn)在該村1366人中,有700多人從事畫虎業(yè),父子畫家、夫妻畫家,姐妹畫家比比皆是,幾代師徒聯(lián)袂作畫亦不在少數。一忙起來自然是集體總動員。

據村內繪畫經紀人王慧卿介紹,年關將至這段時間,本是一年中畫作銷量相對較好的時期,趕上虎年春節(jié),虎畫更是行情看漲,從全國各地涌來的訂單絡繹不絕。“這么說吧,2009年下半年的銷量比上半年整整翻了一番。”

“真是來不及畫啊,”“四大虎王”中的肖彥卿笑著打趣道,“過去是我們腆著臉一個畫廊一個畫廊地去求人家高看一眼,現(xiàn)在是外地畫商主動來問價;過去是王公莊人跑遍全國去賣畫,現(xiàn)在是全國人民來到王公莊村買畫。”


2、一張虎十畝糧,“騎”著老虎奔小康

據經紀人介紹,王公莊村頗受客戶歡迎的《百虎圖》長卷,若以流水線作業(yè),每幅的價格一般在800元,而完成這樣一幅百虎圖的時間僅需兩三天。那么,靠種地又能掙多少錢呢?村里干部給記者簡單算了一下:以一畝地一季作為單位,以小麥作物計算,如果風調雨順的話,一畝地的毛利在1200元左右,純利平均僅800元。

換言之,王公莊村農民畫家一幅兩三天完成的畫作,幾乎就抵得上一般農民一畝地種一季莊稼的純利潤。

而這還只是普通學員流水線作業(yè)的畫作價格,“四大虎王”“四小虎王”級別的工筆虎畫經常能夠賣到上千元甚至上萬元。

肖彥卿告訴記者,王公莊村全村2009年共銷售畫作6萬余幅,實現(xiàn)銷售收入約3500萬元。而當記者詢問“四大虎王”“四小虎王”自己家庭的年收入時,“虎王”們都略顯羞赧,“女虎王”王春麗笑著表示:“差不多20萬吧。”

“一張畫十畝糧,騎著老虎奔小康。”采訪中農民畫家們不約而同地提到了這句話。

據王公莊村黨總支副書記王培運介紹,不同于當地很多村落因青壯年外出務工,村中只剩老弱婦孺的“農村空巢”現(xiàn)象,王公莊村少有外出打工的農民。“農民外出打工就是想多賺些錢,而在我們這里,真還不如畫畫。”

“我以前也去城里打過工,工資不高,還累得慌,于是就回鄉(xiāng)來畫畫創(chuàng)業(yè)咯。”“四小虎王”之一的趙慶業(yè)調皮地笑道。這位出生于1983年的高大小伙兒在打工受挫之后回到了王公莊村,不想卻嘗到了畫虎的甜頭,娶妻、生子、修建房屋,日子越過越紅火。


3、接軌市場,變個人藝術為產業(yè)行為

信步于王公莊村內,隨處可見“××繪畫培訓中心”“××美術學校”的牌子,據悉,王公莊村已成名的虎王們都招收學員,多的徒弟總數已近200人。采訪王建民的間隙,正趕上一位上?;嫄酆谜邅黼娫儐枌W畫事宜。

但是,學畫與授畫就目前而言還是農民畫家與學畫學員之間自發(fā)的、個體的互動行為,所辦的美術學校也多只能算是學徒制的“屋檐工坊”,要真正形成規(guī)?;F(xiàn)代化的職業(yè)美術教學體系,還有待進一步規(guī)劃。

“我們最近也正在和縣、鎮(zhèn)政府領導探討,希望能夠正式開辦培訓學校,面向全國招收學員。”“四大虎王”中最年輕卻收徒最多的王建民說,“訂單一旦接下,就得按時、按質、按量完成,這是信譽問題,但這又必須有足夠的人力作保證。”

豫東書畫院院長任偉告訴記者,畫虎村繪畫教學的要旨在于速成法,即在較短的時間內教導學員迅速掌握要領,“半年能夠畫花鳥,一年能夠畫動物”,“變個人藝術為職業(yè)藝術”。


“我們的畫作都是指向市場的。”王建民說,自己最初也畫過花卉、山水、人物,但發(fā)現(xiàn)這類作品的市場早已飽和,于是轉向畫動物,畫過鹿馬牛羊、狼獅虎豹,但從市場反應來看,還是畫虎最受歡迎。

“虎是權威和祥瑞的象征,寓意很好,各個客戶層面都接受。而且不像對‘龍’,國內國外的理解有所不同,國外的客戶也不怵虎,很受歡迎。”任偉說。

“我是從1998年,也就是上一個虎年開始學畫的,那時候村內畫虎氣氛開始濃厚,自己也被帶動了。”王公莊“小虎隊”成員王鳳麗告訴記者,那年村里來了一大批虎畫的訂單。也正是從那時開始,王公莊村全村投入到畫虎的事業(yè)中來了。

“王公莊的農民畫家們,已經把繪畫藝術轉化為商品,把繪畫工作轉化為產業(yè),正在逐步以標準化、批量化和商品化形成繪畫產業(yè)的規(guī)模化。他們的畫作以投放市場為目的,以適應市場為手段,以銷定產,讓藝術和市場接軌,讓繪畫與產業(yè)聯(lián)姻。”民權縣文聯(lián)主席郭慧卿總結道。

記者在村內各個畫室走訪時注意到,雖是以宣紙繪國畫,但許多農民畫家使用的卻并非傳統(tǒng)中國畫的毛筆,而是油畫筆。

“用傳統(tǒng)中國畫的毛筆,動物毛發(fā)一根一根畫起來非常耗費時間,而油畫筆相對較粗,小刷子似的,既容易畫出動物毛發(fā)毛茸茸的效果,也能夠加快成畫的速度。”國畫家溫驤笑著向記者揭秘。


4、產業(yè)興旺來之不易,政府搭建平臺促發(fā)展

王公莊村現(xiàn)在已擁有“全國文化產業(yè)(美術)示范基地”“中國民間文化藝術之鄉(xiāng)”等多項稱號,然而,在王公莊村“中國畫虎第一村”品牌打響之前,農民畫家們差不多都經歷過背著畫作奔走各地自我推銷的艱辛。對于早期畫畫、賣畫的經歷,王公莊村的“虎王”們每個人都有著一籮筐的故事可以講。

王培振、王培雙、肖彥卿、王建民這“四大虎王”作為王公莊村早年的繪畫探索者,在臨摹畫冊、自學取法之余,一方面負笈遠行求教名師指點,另一方面走南闖北于全國各個繪畫古玩市場或是藝術畫廊推廣自己的繪畫作品。鄭州古玩市場、開封龍亭畫廊、北京潘家園市場、南京夫子廟……全國各大、中城市都留下過他們堅定而執(zhí)拗的足跡。

“那些年真挺難的,畫技不夠成熟,作品也得不到市場認可。”肖彥卿嘆道。

“如果單靠農民畫家們自個兒跑渠道,往撐了講,‘虎王’級別的也就年收入1萬元,但在各級黨委、政府介入推廣民權虎、畫虎村品牌后,他們的收入何止?jié)q了10倍!”北關鎮(zhèn)副鎮(zhèn)長李云說道。


近年來,隨著中央作出大力發(fā)展文化產業(yè)的決策,以及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目標的提出,各級政府加大了對王公莊村繪畫產業(yè)的扶持和服務力度,先后投資1000余萬元,為該村鋪修道路近4公里,建起藝術村門、農民文化廣場和農民繪畫藝術中心,并對該村的村容村貌進行了綜合整治。

如今走在寬闊的水泥道路上,近觀農民畫廊的仿古建筑,遠望農民繪畫藝術中心大樓,已經很難想象昔日泥濘小道“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腳泥”的光景。

“俺這人比較粗,說不來什么好聽的話,但真的是從心里感謝各級領導的關懷。”王培雙說。

“正因為知名度上去了,品牌打響了,畫作的價格才提高了。”肖彥卿一針見血。

“南方的深圳大芬村通過發(fā)展油畫產業(yè)已成為我國油畫繪制、加工、出口基地,希望北方的民權王公莊村能夠成為國畫基地,吸引全國的畫師聚集到王公莊村來。”王建民的心愿,同樣也是政府對王公莊村未來發(fā)展的愿景。


5、采訪手記

從在農民春晚錄制彩排現(xiàn)場初次見到王公莊村的諸位農民畫家,到跟車同回民權縣,再至深入王公莊村……一路行走,一路交談,一路觀察。記者最想探究的問題其實只有一個:農民畫家本人是如何看待自己農民與畫家身份的重疊的?

他們的答案都是同一個:他們依然是農民,盡管已不再依附于土地,但對這片土地依然愛得深沉;他們同時也是畫家,以愛好生根,因執(zhí)著開花,在市場化、產業(yè)化中結果。

正如費孝通在《鄉(xiāng)土重建·損蝕沖洗下的鄉(xiāng)土》中所言,中國落葉歸根的傳統(tǒng)為我們鄉(xiāng)土社會保持著地方人才。這些人物即使躍登龍門,也并不忘本,而且對于根源的保衛(wèi)和培養(yǎng)時常被看成一種責任。因之,常有一地有了一個成名的人物,所謂開了風氣,接著會有相當長的時期,人才輩出的。循環(huán)作育,蔚為大觀。人才不脫離草根,使中國文化能深入地方,也使人才的來源充沛浩闊。

王公莊村繪畫事業(yè)的先驅者們如今大都脫貧致富、收入頗豐,卻皆不忘提攜后輩,參與公益活動,舉行慈善義賣……希望以自身優(yōu)勢帶動鄉(xiāng)親們一塊兒發(fā)展。

“農民永遠想著農民。”肖彥卿的這句話擲地有聲。

“我自己是這么走過來的,我知道農村的困難,更知道農村有多少孩子渴望學畫。”任偉依然初衷不改。

日出而作,日落不息。晨興理筆墨,帶月虎畫成——中國農民亙古以來的勞作和生活方式,在王公莊村有了新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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