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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京:和年輕藝術家聊天——范西

來源:向京博客 作者:向京 2014-08-21
作為創(chuàng)作者,都會渴望一種創(chuàng)作的快感,在那一剎那,找到語言,對應深遠的含義,從形態(tài)上講,攝影特別具備這樣的工作屬性。當代藝術把所有的一切媒介只是當作媒介處理,在科技的助力下,藝術的門檻可以很低,拍照這事,如果不再只是少數硬件發(fā)燒友、技術控玩味的活計,就和我們的日常太接近了,和我們的感官反應太接近了,但加入到建構藝術的美學系統(tǒng)的沉重使命時,它又能做什么新鮮的?不像繪畫、雕塑、裝置,有一個龐大的隊伍,圖片(這詞比攝影這種叫法更切近今天對拍照的定義)可以作為喜歡綜合媒介的藝術家手段之一,它的疆域也非常模糊,所有這些現實,其實對于專心從事這個媒介的藝術家既是一個困擾,也何嘗不是一個個可以嚴肅探究的問題。技術或反技術,我想只是藝術家揮舞的旗幟,語言的深化才是圖片在當代藝術里恐怕需要花很多時間去結構的東西。我始終看好年輕的一代會是圖片這一形態(tài)的生力軍,他們生于圖像的時代,生于當代藝術生機勃勃的時代,也許他們會扛起前輩未竟而始終有點疲軟的“事業(yè)”,看看豐富的中國現實的當下,除了記錄,除了感性,圖片還能做什么。
范西是典型的這一代年輕藝術家,對于這些新玩意拿起就會,作品充滿感性張力,鮮明的個人化,但我最看重的是她對問題艱難的建構整合和表達時的天然直接的結合,至少,從她的努力上,我在觀察圖片創(chuàng)作的新的系統(tǒng)。
 
向: 雕塑系五年的學習,什么原因你后來突然改做攝影了?
范:上學的時候就老拍,但從沒想過用它作為創(chuàng)作手段。畢業(yè)后的一年一直在做雕塑,但不順暢很緊巴,都是懷疑。雕塑是個吸收的過程,很容易失控,做著做著有種“縮小”的感覺而且越來越明顯,最后受不了了,跑了。有次跟朋友吃飯,一直在拍,朋友說你這么喜歡拍,怎么不去做攝影師。當時沒什么反應,甚至有點排斥。但特別明確地知道已經沒法繼續(xù)一直做的那種雕塑了,想暫時換種方式先清理下自己,就開始拍了。拍照過程慢慢消除了之前那種“縮小”,很自然地拍下來了,同時也著迷它那不斷的消失——很多東西都會“過去”,攝影表面對應了這個過去,同時它也抓住了相對“過去”的東西,這倆東西很矛盾但很真實,是一種共在的形式?;艨四嵩诨貞麨槭裁丛谝粋€地方待著卻什么都不畫的時候說“我走到它們面前在它們中間,這是最好的理由”,在我的概念里“消失”是個積累,就是我說的有關人重量的積累,一個在畫面里,一個在畫面外。
 
向: 在攝影還沒有完全數字化的年代里,照片的獲得更像是一種魔術,似乎充滿了神秘的色彩;而現在照片的獲得已經很容易了,對生活在當下的你來說,照片還有它神秘的一面嗎?
范:照片現在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有它的位置,它的普遍使用甚至濫用也慢慢磨損了它原有的氣質。人們對它的要求或者期待更多的是信息上的,是文字概念的答案。它甚至不能有抽象上的描述,話說回來,它在當下也確實存在太多問題,無根無據。
照片作為作品/作品做為照片,這就是傳統(tǒng)照片跟現在照片的區(qū)別,一個指在攝影(包括技術要求),一個是在廣泛的藝術角度。關于這中間的話題跟其他媒介一樣,只是它在這環(huán)境里無根,幾乎不是談論的對象,不知道是不是“那張紙”不夠份量去容易遭“輕薄”。
 
在外面太多“太美了,快來拍張照!”,很反感,這是叫做“攝影師”的“下場”,我跟我理解的照片一起被輕薄了。在別人眼里你作為“攝影師”面對生活有太多應該拍的,我其實很不喜歡“她是攝影師”這個說法,因為這意味著“下場”很慘。我覺得攝影作為紀錄是容易的,也因為它的這個基本功能,很難要求別人對它有更多可能性的想象,也許是我太敏感,或者是身體內部帶的天生軟弱造成的或多或少“敵意”,不過也好,可以要求自己。不過那種讓我反感的話語、帶有要求、期待你拍的東西就只是圖片,圖片作為圖片,并沒有神秘或魔力的在場。
 
我心里的“拍”是有個“作”,可以稱不上創(chuàng)作(畢竟創(chuàng)作是個嚴重的事),不是個輕易的“咔嚓”。
 
向:《正面》絕對是你的一件充滿力量的作品,雖然你幾乎沒有展出過,它開始得很早而且好像一直沒有完成,它是一件問題可以一直持續(xù),超越了時間意義的作品。能講講它嗎?
范:它在某種意義上大于也超過了我,它的開始很簡單也很感性,但成長得很快,期間我調整過很多次,感覺所有對它的變化都是受它支配的,拍到現在我覺得它已經“安全”了。不同于其它作品,我甚至不愿定義它。隨著數量慢慢增加,它越來越清晰但是復雜,其實它只是一組肖像。
 
向:我能理解你平淡的描述,這樣說你對它的意義本身并沒有更深的意識?還是作品和作者是平行的,身體在你的作品里,沒有什么色誘的含義,你刻意避免這個嗎?你想用身體說什么?
范:本來設想的它是對現在觀看態(tài)度的一個回應,是針對同性群體的觀看。身體在里面很重要,是對象跟觀者這兩種“面對”的對話。當它幾乎鋪滿一墻,對話的結果已經變得不重要,力量來自“尊嚴”,這個尊嚴里沒有對立面,獨立而且主動。很排斥以色情的方式去看身體,其實是想還原身體,它就像名詞本身不具有任何意義,希望通過對它的描述來顯現另一種可能,可以跨越身體所承載的所有外部屬性。身體在畫面里不是展示,也不止是簡單的欲望,還有更多處于生命里的反應。用身體說其它事來削弱它的被動和對它的慣性想象,這是我的方式和態(tài)度。雖然很喜歡荒木的片子,但單從身體角度看,我沒法接受他的隨意。
 
向:和其它媒介比較,攝影有時可以呈現旁觀的含義,觀看中的客觀性重要嗎?
范:觀看本身就不具有客觀性吧。
 
向:最早你的作品明顯來自你個體的問題,有人說,藝術家首先解決自己的困擾,后來的作品還是從太過自我的話題里走出來了,能講講你變化比較清楚的幾個系列嗎?時過境遷,當時的問題已經過去了,但過往的作品好像又延伸出另外的力量也被賦予另外的價值,你有這種感覺嗎?
范: 個人化這個東西很麻煩,不是想擺脫就能擺脫的了。我也不排斥太過自我,排斥也沒用,該散去的時候它自然就會消失。就說最近的《平行》,它算是。我的要求就是在水里什么都不用想,重要的是不考慮我的拍攝。水作為限制幫了忙,對象沒有表演,沒有防備地顯露。這樣出來的片子可能不美但卻是人最單純的樣子,這是我想要的真實的暴露。作品完成時,它好像已經脫離你自己成長了,很獨立,這種感覺很好,你創(chuàng)造它的同時它也在創(chuàng)造你。
 
向:“私日記”是你喜歡或者擅長的方式嗎?你拍的多是身邊的朋友、同齡人、年輕的半夢感覺,那種東西肯定和作者的境遇有一定關系,作者也許在創(chuàng)作中也都反應了他/她所處的時代,你的這種意識強嗎?
范:這種方式拍東西很簡單,也沒壓力,能讓我釋放些負面情緒,好像誰都能拍像樣的東西出來。不過簡單跟直接的概念不同,我對簡單沒什么好感,拍完都要從中找個平衡。
 
向:你愛用“實在”這個詞,你的實在指的是什么?
范:就是 實 在,內部的重量。這里不止是身體。
 
向:“內部的重量“是什么?
范:是精神性的,說出來有點大,就是處在生命中你能感受到它的各種具體。
 
向:也許是你學雕塑出身的緣故,你作品的展出方式都挺裝置感的,不太是習慣中“攝影”的展示方式,你在這方面的考慮是什么?
范:主要是豐富,它跟觀眾都在空間里:空間,作品,人。這時它在畫面之外多了一個節(jié)奏,就是跟觀眾的現場關系,除了看還能感受到它,像多了一種交流方式,從作品來看也是強調,當然也要看具體的作品。這種安排跟對待雕塑一樣,很有意思。
 
向:理想中,你想要的創(chuàng)作是什么樣的?
范:就是當面對作品時可以忽略它的材料、形狀、甚至大小,能感受到一種力量,直接作用到你,卻說不出是什么。
 
向:閃光燈在你語言里是怎樣的含義?它在你作品里幾乎帶有一種風格,閃光燈下是什么概念?
范:對象雖然是現實存在的物或者人,又不同于我們日常所見的樣子,一點都不柔和,直接也很暴露,雙方的暗角。我老說畫面外,閃光燈強化了這點。
 
向:我知道現在很多年輕藝術家都不愿意找個單位上班,那平時怎么掙錢養(yǎng)活自己的?設想過怎么靠賣作品為生嗎?
范:現在就挺理想的,再有錢的話就找個助手。做藝術是成長的一種方式,希望以這種方式很好地成長,做出我滿意的東西。怎么賣作品是個問題,有人說我拍的好,卻沒買作品。倒是拍了很多藝術照,也有錢拿,有的比我給作品的標價還高,養(yǎng)活自己容易,肯定自己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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