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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造巴黎被建筑師視為畏途,漫畫家出手了

來源:東方早報 作者:劉潤恩 2015-01-07


勒柯布西耶為巴黎設計的“鄰里”方案將摩天樓引進了歷史街區(qū),這一瘋狂想法從未實行

“又見巴黎”展覽以漫畫視角切入城市規(guī)劃議題

奧斯曼規(guī)劃的市政格局讓巴黎成為世界都市的典范,自那以后的150年,這個城市仿佛已經過于完善,在巴黎頭上動土已被建筑師視為畏途。日前,兩名科幻城邦題材的漫畫家為巴黎描繪了一幅藍圖,興許這會成為一個契機,重新激發(fā)關于未來巴黎的想象。

坐落在巴黎夏佑宮的“建筑城”(全稱“建筑與建筑遺產之城”)前不久開始舉辦名為“又見巴黎”(Revoir Paris)的特展。這一展覽將延續(xù)到2015年3月9日。

有意思的是,特展的主角并非建筑師或規(guī)劃師,而是兩名漫畫家,比利時人弗朗索瓦·舒威騰和法國人伯努瓦·彼德斯。這兩人是風靡歐美的長篇漫畫傳奇《隱秘城邦》(Cities of the Fantastic)的作者。從1983年到2009年,《隱秘城邦》已經出版了十二期。在這一系列漫畫繪本中,作者設想,隔著太陽,在地球的正對面,有一顆在地球上永遠看不見的行星“反地球”(anti-Terre)。不過兩顆星球之間并非不可溝通,人們可以通過某些“門徑”往來于地球和反地球之間。反地球是個與地球平行的世界,反地球上的圣賢完全知道我們地球的存在,卻處處與地球上的做法反著來,于是把反地球塑造成扭曲了的地球鏡像。反地球的世界主要由城邦組成,不過城邦數量并不多,因而整個反地球顯得非??諘?。每個城邦就像古希臘世界里的城邦一樣充分自治,國家在這里沒有任何地位。每個城邦有少量領土,而其主體為一座巨大的塔樓。每個城邦的塔樓都與地球上的一種藝術流派相對應,如新藝術(art nouveau)、裝飾風藝術(art déco)、包豪斯風格等。塔樓的建筑風格又影響著城邦居民的政治組織和知識體系。這個隱秘的世界沒有過去未來,從哲學意義上理解,就是地球上都市的“本體”。

由于隱秘世界的城邦之間非常分散,各個城邦的居民之間很少有機會互相拜訪,思想觀念和科學技術的交流十分罕見,因而,或早或晚,各個城邦都會陷入蒙昧狀態(tài)。隱秘世界的經濟十分分散,除非軍事政治上結盟,合作互助行為幾乎不會發(fā)生。因而在這沒有過去未來、沒有進步發(fā)展的隱秘世界里,并沒有歷史學的地位,歷史往往與神話雜糅混淆。城邦的運作由一些潛規(guī)則支配,諸如戰(zhàn)爭之類的重大行為并非出于理性的思考。猜謎是這個世界的普遍準則,符合邏輯的解釋不合這里的口味。

從來漫畫繪本慣于設想城市空間或烏托邦。不過在這方面,《隱秘城邦》系列繪本可謂做到極致。在《隱秘城邦》系列所設想的反地球上的城邦里,巴黎的對應城邦叫做帕里。1994年,《隱秘城邦》作者之一舒威騰還曾為巴黎11號地鐵線的工程技術博物館車站設計了蒸汽朋克風格的“鸚鵡螺潛艇”方案——他是少數有幸看到自己描繪的未來主義藍圖成為現實的漫畫作者之一。

這次,他們又專門為巴黎這一光明之城推出了“又見巴黎”這一展覽。

重拾大巴黎之夢

這一展覽的主題是重現19世紀以來的兩個世紀,歷代建筑師為巴黎這一光明之城繪制的未來主義藍圖。兩名作者借助達索系統(tǒng)(Dassault Systèmes),根據各種原始圖紙、檔案,將歷代建筑師的設計還原為環(huán)幕投影3D模型?,F場展示的方案從19世紀奧斯曼(Haussmann)巴黎改造工程到埃克多·奧羅(Hector Horeau)和奧古斯特·貝雷(Auguste Perret)的烏托邦,從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的規(guī)劃到讓·努威勒(Jean Nouvel)的大巴黎方案——這些方案中有些已經成為現實,有些則從未實現過。

費加羅報網站評論說,通過這個展覽,舒威騰和彼德斯與19世紀以來諸多驚世駭俗的方案進行對話,向我們展示了他們對巴黎未來景象的預見,為所有人鋪設了想象的跑道;他們試圖重新激發(fā)建筑創(chuàng)新的勇氣,在過往的歲月里,正是這種勇氣造就了現在的巴黎;他們?yōu)樘接?ldquo;一座‘大’城市應該如何”的一系列真正問題開辟了門徑。

舒威騰和彼德斯質問道:“為什么我們的大建筑師們都駐扎在巴黎,卻到別處實現他們的重大項目?”——如今的建筑師似乎不再敢觸及巴黎的未來這一話題。“復述盡人皆知的不利態(tài)勢無濟于事,”彼德斯補充說,“還是讓我們反其道而行之,重新激活我們過去的想象力,重拾我們從來沒有丟失過的感覺。”展覽和畫冊上展示的設計讓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用他們的話說,他們試圖以此催生“概念競賽”。

展覽分七大板塊,分別為“首都幻影:奧斯曼巴黎改造工程”、“與世界相會:1855至1900年五屆世博會”、“動感都市:都市軌道交通”、“高空視角:垂直都市之夢”、“環(huán)城路外:巴黎門戶·國土治理”、“烏托邦精神:釋放城市,徹底改造”和“一座世界城市:大巴黎以及大巴黎周邊”。

展覽的第一板塊把我們帶回了19世紀第二帝國時期的巴黎。那一時期留下的完全可以實現的方案大都無果而終,未能成為現實。巴黎的改造是在鐵腕人物奧斯曼的大拆大建下進行的。人們把奧斯曼稱作“將首都開膛破肚的劊子手”。然而,奧斯曼的巴黎改造方案本身的確富于預見性。至今巴黎的面貌和格局仍為奧斯曼時期所奠定,當年建設的市政設施,如完善的下水道、通暢合理的道路,為巴黎日后的發(fā)展打下了非常優(yōu)越的基礎。

接下來的板塊聚焦于1855至1900年的五屆巴黎世博會。工業(yè)進步加速了都市的現代化。博覽會將這些進步以蔚為壯觀的方式展示出來。大展覽宮、小展覽宮以及最著名的埃菲爾鐵塔,都是這一時代的豐碑。

兩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航空技術的發(fā)展改變了我們的思考角度。這是齊卜林飛艇的時代。阿勒倍爾·羅比達曾乘坐飛艇掠過圣雅各鐘塔。勒柯布西耶使得鳥瞰景觀成為現代城市規(guī)劃的基礎之一。這位建筑大師曾擲地有聲地說過:“高空鳥瞰讓城市生長的趨勢清晰可見。”他為巴黎設計的“鄰里”方案將摩天樓引進了歷史街區(qū),這一瘋狂想法在當時不啻重磅炸彈。建筑材料方面,鋼和玻璃以外,奧古斯特·貝雷和亨利·索瓦什都熱衷于鋼筋混凝土。這些建筑師所設想的高層塔樓、立體交通并非不切實際,卻不為時人接受,一直要到二戰(zhàn)后的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才成為現實。

這個城市已經太完善了嗎?

展覽上,舒威騰還推出了他們自己的未來主義方案。這些年,埃菲爾鐵塔的參觀者不得不在塔下排起長隊等候登塔,等候時間在1小時40分至3小時之間。針對這一局面,舒威騰推出了他大膽的空中通道方案。這一方案在埃菲爾鐵塔四角各建一座結構輕盈的高塔。四座高塔各有天橋通向埃菲爾鐵塔。游客可以先登上四座高塔之一,從空中欣賞鐵塔,然后通過天橋進入鐵塔。這樣可以有效地疏散人流,同時也制造了新的景觀。

他還為臺方斯區(qū)設想了太陽能摩天樓方案。方案中的摩天樓頂上冠以由一千塊鏡面構成的“旗幟”,用來吸收太陽能、捕獲水汽、凈化空氣以及為大樓供暖。“這些想法并非不切實際。未來的房屋將以全新的技術建造,這些技術將抹掉建造與居住之間的界限。”

在其后幾個板塊,展覽還觸及了當代的若干方案。2007年尼古拉·薩科齊推出的大巴黎三十年規(guī)劃方案,其中大部分設想已經偃旗息鼓,眼下只剩全長200多公里的“超級地鐵”(supermétro)城市軌道交通系統(tǒng)還在討論中。無疑,超級地鐵將大大方便法蘭西島大區(qū)各地之間的公共交通。然而這個方案并未考慮中心和周邊的關系,有人擔心這會加劇巴黎中心化的地位。展覽最末是建筑師、城市規(guī)劃師奧迪勒·戴克(Odile Decq)講話的視頻,他說:“‘大巴黎’超級地鐵方案將延續(xù)巴黎壁壘森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堡壘狀態(tài)。城市,首先應該是人的城市,應該體現國土的連續(xù)性。它應該促進聯(lián)系而非制造隔離。”

曾幾何時,在光鮮漂亮的新興地區(qū)的對比下,“老歐洲”的都市面貌顯得保守停滯。人們在稱贊歐洲人保護城市歷史風貌的努力之余,往往忘記,歐洲人如今所擁有、所珍視的豐富深厚的建筑遺產和城市文明,正是兩千年來歐洲人在建筑城市方面勇敢創(chuàng)新的結果——更何況,眼下新興地區(qū)的光鮮漂亮,很大程度上正是拜今日“老歐洲”建筑師、規(guī)劃師的創(chuàng)意所賜。

文藝復興以來,建筑師、規(guī)劃師們?yōu)槲磥砝L制了無數在時俗看來奇奇怪怪的設計方案。通過“概念競賽”,這些方案有的遭到淘汰,有的成為現實,有的不為時人所理解而湮沒一時,卻在日后大放異彩。就拿奧斯曼改造后的現代巴黎來說,埃菲爾鐵塔的豎立曾讓莫泊桑在內的巴黎人深惡痛絕,現在卻成了外界心目中巴黎的象征;勒柯布西耶的“鄰里”方案曾設想將巴黎中心密集地區(qū)的房屋全部拆除,代之以底層架空排成方陣的鋼筋混凝土高層建筑,這個瘋狂的念頭當然沒有人會附和;而從上世紀60年代到90年代,臺方斯地區(qū)的規(guī)劃建設、大盧浮計劃的實施,乃至巴黎一大行政中心、茹西于大學校園、蓬皮杜中心、巴士底歌劇院、中央菜市場改建、拉維萊特公園、阿拉伯研究中心、密特朗圖書館等新穎建筑方案的涌現,無不為“奧斯曼巴黎”注入了新的活力,當然,也多少引起了爭議;至于210米高的蒙巴那斯大廈,作為“奧斯曼巴黎”的第一高樓和粗暴的闖入者,則向來被人詬病——2008年,它被旅游社交網站Virtual Tourist評為世界第二丑陋建筑。

巴黎這個城市已經太成熟、太“完善”,任何新的舉措,都有可能破壞這種“完善”。在巴黎頭上動土,在今天似乎已被建筑師視為畏途——更何況法國有關歷史建筑和城市風貌保護的法規(guī)處處設限,可謂嚴苛,任何方案從推出到實施,都有可能經歷漫長的爭議、博弈甚至訴訟,或許最后胎死腹中,也不算奇怪。不過,想象和激情,永遠是巴黎這座都市不可缺少的動力,否則,巴黎也許會像《隱秘城邦》中的“反地球”城邦那樣漸漸僵化?,F實可行性是一回事,激情和想象所展示的可能性又是一回事;而諸多可能性之間的競賽淘汰,終歸會產生切實可行的方案。務實的建筑師也許無意吃力不討好地去勾畫實現前景渺茫的藍圖,而由兩名科幻城邦題材漫畫家來破題,看似“嗆行”,實為本色——這興許會開辟一個很好的契機,重新激發(fā)關于未來巴黎的“概念競賽”。

(作者系上海藝術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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