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21日,俄羅斯莫斯科,檢察官將失竊后被追回的喀山圣母像交還給圣彼得堡赫米蒂奇博物館。
劉姥姥在大觀園曾經放話:“您老拔根汗毛,比我們的腰還粗呢!”
“土豪”之所以為“土豪”,往往在于對金錢價值的衡量上。赤裸裸的數字,成為了第一參照。
誠然,這是個喜歡玩數字概念的時代。比如智能手機市場的紛爭,慘烈之狀不言而喻,每個發(fā)布會上那巨大的PPT總會列出一堆參數,搞得你云里霧里;電商的網絡購物節(jié),醒目的降價打折背后,是激增的銷量,還有公布盈利時動輒破億的捷報;評估個人財富時,總是會慣性地把其一身行頭累積出個數字來,恨不能直接透視其手機容量是16GB還是128GB。
在這個“數字過敏癥”的時代,一切的價值都變得無比具體。同時衍生的是,所謂“價值”已經變得模糊不清。價值百萬的名畫,因為隨手一“丟”,就擲出了輿論的火種。
2011年6月16日,上周六從洛杉磯附近一家豪華酒店丟失的倫勃朗寶貴畫作《判決》,2天后失而復得。
據媒體報道稱:11月13日下午,杭州的俞先生從高鐵湖州站坐車到杭州東站,準備下車時才發(fā)現忘了東西。他趕緊打電話報警,終于找到了丟在候車室座椅上的大信封。據俞先生稱,這里面的東西價值百萬元。
“到底是什么東西這么值錢?原來信封里裝了一幅畫,叫《年蓮有余》。信封里還有文化部華夏文化遺產保護中心中國文化遺產保護院的‘收藏證書’和‘中國書畫家潤格評選證書’各一張,證書上有中國文化遺產保護研究院的蓋章。在潤格評選證書上,評定了該畫家創(chuàng)作的書畫作品的藝術價值,評審結果為‘繪畫類:50000-90000元/平方尺’。民警現場目測這幅畫的尺寸,價值確實近百萬元。”
應該是一則“完璧歸趙”的正能量新聞,但扎眼的“百萬”,又激起了一群人的數字過敏癥。俞先生對藝術作品收藏的熱衷固然令人感動,他將不菲的七位數字獻給了一幅畫作,體現了充分的財力和品位,但真正的數字受益者,應該是此畫作者本人了。新聞媒體不遺余力地報道了畫作的具體來源和可信度,甚至還動用了“民警”的第三方視角,像極了一則軟廣告。
有錢人財大氣粗,百萬元的珍寶說忘就忘。“丟”名畫的事件無獨有偶,在2014年10月,三件價值百萬元的書畫作品也經歷了“失而復得”,每平尺的價格高達五萬元。書法界人士聞得消息后,都在討論其來由。鑒定證書顯示,這三幅作品都出自一位“書法世家”之手,具有“較好的收藏價值”。可事實是,我國并不存在被國家認證的字畫權威檢測機構,博物館一般不對民間作品作鑒定結論,拍賣行送拍前,書畫專家會出具認定書鑒別真?zhèn)尾⒊醪脚卸▋r值,一般不給民間遞送的作品出具書面鑒定書。那么問題來了:如此高昂的價格,在市場上究竟能淘到怎樣的寶貝?答案令人唏噓——五萬元一平尺的開價,幾乎可以買到市面上任何一個在世書畫家的作品。
如此這般,一個個所謂的“書畫家”,伴隨著驚人的七位數,借著新聞媒體的轟炸,殺進了大眾的視野。有人感嘆連城之價,有人開始血本傾囊。多少個名不見經傳的“大師”,彈指間被推上神壇。
2003年9月29日,美國芝加哥,伊拉克博物館調查組組長唐尼喬治就伊拉克丟失文物事件接受媒體采訪。
這樣“不科學”的現象中,新聞媒體究竟起了什么作用?
人們都愛看有噱頭的東西,失物驚人的估值,足以調動記者的新聞敏感還有大眾的娛樂神經。至于所謂的鑒定權威與否,宣揚的價值可信與否,那似乎就不關自己的責任了——總之是當事人說的,你要信則信,不信也別說是我忽悠的你,反正又不是我鑒定的。
從另一面看,這樣的報道確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不止是書畫收藏界,在娛樂界,亦總有一堆數字擠進頭條。比如某某微博粉絲數量無人能及,某某歌手幾周蟬聯排行榜第一。幾個阿拉伯數字的排列組合,掛上一堆零,就是江湖地位的佐證。最近的消息莫過于那則“女星片酬排行”了。其真實性暫且不說,但它的確對受眾產生了巨大影響。樂了前三,苦了墊底,懸殊的價位讓看客們津津有味地熱議著,使得那些本就削尖腦袋、力爭一線的小咖們更加無地自容??傊袌鲇绊懥税裆系臄底?,而榜上的數字又借助輿論的口水,強化了每個名字的份量。什么是“紅”了?多年前,一位老演員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大家說你“紅”了,你就“紅”了。這繞口令似的論斷,倒稱得上真理。主動制造話題、尋求曝光,是新人們的基礎功課。當你頻繁露臉后,總會有人好奇“你是誰”,當大家都知道“你是誰”以后,你就“紅”了。
在大片中搶角色,在活動中搶菲林,在雜志中搶版面,搶得無所不用其極。為了搏出位,有人在紅毯上摔倒了,有人露點照“被曝光”了,有人把巨星戀人的丑聞公開了。抓住節(jié)目通告維持曝光率,借助合作明星提高人氣值,參加慈善活動積累好評度,這些都是基本的伎倆。只要運作得力,歌手的出場費可以從兩三萬元經營到數十萬元,演員也可以從國內變國際,麻雀成鳳凰。在不進則退的大環(huán)境里,必須步步為營。新聞媒體,成了一方重要的陣地。
從新世紀起,人們對娛樂新聞的態(tài)度越來越不嚴肅了。真真假假充斥著耳膜,“炒作”二字成為熱詞,連累著許多真善美的行為,一經報道也被斥為“炒作”。但這絲毫不影響公眾對八卦新聞的熱情,對浮夸噱頭的買賬。你信或不信,都不影響大腦記住頭條上的名字。
隨著娛樂界的繁榮,新人的競爭更加慘烈。經紀公司為了盡快把剛炒熱乎的新人給穩(wěn)穩(wěn)地抬上“一線”,也展開了數字上的較量。比如“XX天價代言XX廣告”,類似的題目在網絡上一搜一籮筐。天價是多少錢?商業(yè)機密,總之很貴就是了。還有某女星在演了一部穿越劇走紅之后,也發(fā)出了“片酬直逼某女星”的新聞。能逼到什么程度?商業(yè)機密,總之很火就對了。經紀公司指望著培養(yǎng)出“高大上”的巨星,隨便拿來個八線藝人,百度百科里都有一個“最”,都有一個走出國門的榮譽。這就好比書畫鑒定認證一樣,時時刻刻把檔次印在臉上,然后再借助宣傳手段,達到名和利的共贏循環(huán)。
直到近兩年,各方對于“價位”的標榜越來越不含蓄了。一集電視劇片酬幾十萬元,已經不再是個天文數字。“陪酒價格”甚至也列出了表單,夾雜著一兩個過氣明星,標上個閃亮的價碼,也能好風憑借力,維持片刻的人氣。
苦心孤詣,無非六個字:我存在,我很貴。
這六字箴言,也成為了書畫界的商業(yè)潛規(guī)則。
在競拍場的吆喝中,媒體的報道里,一群“名家”頭上亮閃閃,錢袋鼓囊囊。一幅幅“名畫”依然會接二連三地“丟失”,隱藏的真相,比蒙娜麗莎的微笑更加詭異。
新聞的傳播效應,讓逐利者趨之若鶩地利用媒介手段,把自己抬上更高的段位。這是新聞風氣的悲劇——媒體將職業(yè)使命拋之腦后,不講客觀公正,充當了宣傳的推手;這同樣是藝術圈的悲劇,玩兒壞了規(guī)則,擾亂了市場。
飆飛的數字,是這個時代已經失衡的價值判定。浮躁之中,總會有下一個買單者,和下一個參與人。浮夸背后,亟待一把標尺,規(guī)正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