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不能當市場的奴隸，不要沾滿了銅臭氣”、“文藝不能在市場經(jīng)濟大潮中迷失方向”……去年，在全國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一番話醍醐灌頂，一針見血地指出當今文藝圈的浮躁、腐敗氣息。
今年年初，中紀委書記王岐山在十八屆中紀委五次全會上“怒批”書協(xié)“官氣”太重，讓官員兼職書法協(xié)會這一現(xiàn)象再次引起社會關注，中紀委官網(wǎng)刊文表示“領導干部不要到藝術家的盤子里搶肉吃”。
官員兼職協(xié)會是以權謀私的另一種形式，是權力越軌在藝術領域的延伸和表現(xiàn)。
名人字畫，歷來是高檔禮品市場中最炙手可熱的商品，隨著反腐力度加大，書畫市場直線走低，以雅賄為目的的美協(xié)書協(xié)主席字畫明顯滯銷。行家表示，社會環(huán)境的變化，不僅讓拍賣市場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困境，同時也讓書畫市場從“癲狂熱鬧”，進入到了持續(xù)寒冷的“冰凍期”。
反腐敗以雅賄為目的書畫交易進入“冰凍期”
一段時間以來，具有“字畫風向標”之稱的北京市場風光不再后，各地畫廊陸續(xù)倒閉形成潮流，號稱字畫重鎮(zhèn)的西安、青州、鄭州、濟南、廣州等地連鎖崩盤。記者近日探訪了西安書院門字畫一條街、民樂園文化一條街、湘子廟街書畫一條街、大唐西市字畫古玩市場等，多半畫廊或是關門或是更換門廳，即使開著的也是“門可羅雀”。
王先生原先在書院門、民樂園、大唐西市各有一家畫廊，每年春節(jié)前忙得焦頭爛額，買家賣家書畫家圍著他團團轉，紅火的不得了，就個把月時間一出一進賺得是盆滿缽滿，如果遇上個大買主，一單就有可能一二百萬。然而，文藝反腐引起書畫市場全面萎縮，去年10月因為“沒有生意”關閉了其中兩家，只留一家維持費用。今年來，隨著反腐力度的不斷加強，僅剩的一家店也在兩個月前關門大吉了。
據(jù)年初人民網(wǎng)公布的一份“部分‘官員’主席名單”，有12個省份的16名官員仍在該省書法協(xié)會兼任領導職務。之后，名單中多位被點名官員向媒體回應在書協(xié)兼職的情況。譬如，廣東官員陳春盛稱自己是“先進書協(xié)后任官員”，書協(xié)確有些“不好的風氣”贊成整頓，如上級部門有要求隨時可辭職。海南省書協(xié)一位秘書長公開回應：海南省被點名的兩位官員任職程序合法，未接到組織部門通知前暫不會辭去書協(xié)職務。這兩位將書協(xié)和官員的關系理解為：只要是官員有著超人的造詣，又或者是官員的任職符合相關的程序，那么就不應該被指責，也無需主動辭去兼職。
其實，中辦、國辦1998年就下發(fā)了《關于黨政機關領導干部不兼任社會團體領導職務的通知》，明確要求縣及縣以上各級黨的機關、人大機關、行政機關、政協(xié)機關、審判機關、檢察機關及所屬部門的在職縣(處)級以上領導干部，不得兼任任何社會團體領導職務。這就意味著無論“先書法后官員”，還是“先官員后書法”，性質并無不同，都在被禁止之列。
喜收藏貪官留給自己受賄索賄的“暗道”
慣于在官場行賄的人有句“名言”：“不怕領導講原則，就怕領導沒愛好。”官員熱衷收藏，等于給行賄人留下了一條謀求發(fā)展的專用“邊門”，同時更是給自己留下了受賄索賄的“暗道”。中國書法家協(xié)會主席張海的書法，好還是不好，一直是書法界久爭的話題，其書法的市場價格一直高高在上卻是個不爭的事實，這就是在書畫界頂有領導頭銜的好處所在。
鑒于以藝術品形式行賄受賄的現(xiàn)象日益突出，中紀委曾專門頒布了規(guī)定：官員不得收取古玩字畫、不得收取潤筆費等等。但是，“變通”的方式畢竟太多了。“我在潘家園買了一把破茶壺，然后就說是明朝的，送到拍賣公司拍賣，然后就有人以一百萬拍下來。這似乎不觸犯任何法律，而且還十分高雅，只能說我眼力好、撿了漏兒，這叫以假為真。”收藏家郎永說。“我拿了一件乾隆的花瓶，擺在琉璃廠，你花1萬塊買了去，其實值100萬，這叫以真為假。”
近年來，全國各省拜倒在“雅賄”石榴裙下的官員不在少數(shù)。原江蘇省新聞出版局副局長蔣國星在任時，身兼江蘇省書法家協(xié)會會員、江蘇省書法研究院特聘書法家等頭銜，頂著這些桂冠，蔣國星做官之閑不斷地在國內外美術館走穴辦展，不失時機地在各類書法大賽上拿獎。最終，在2014年9月，蔣國星因受賄130萬元被判受賄罪，獲刑12年半。此外，原鐵道部部長劉志軍收受字畫、玉石等物品近200件，價值1300余萬元；內蒙古自治區(qū)政府原副秘書長、法制辦主任武志忠的幾處儲藏室里，各種珍藏字畫、手表等數(shù)量高達2000多件；身處地方監(jiān)管的盲區(qū)，中央軍委原副主席徐才厚更是肆無忌憚，2000平方米豪宅的地下室到處堆放著各國現(xiàn)金，被查抄的現(xiàn)金足足有1噸多重，還有一、二百公斤的和田玉、名貴硬木、珍稀翡翠，以及唐、宋、元、明歷朝的各種古玩器具和字畫，辦案人員只得臨時叫來十幾輛軍用卡車才將其全部運走……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書畫筆會已變成了官商勾結的聯(lián)誼場所。官員們在筆會上的潤筆作品被頻頻點贊，順理成章地被商家高價收藏。洗錢，變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權錢交易。
“去官化”建立社會團體更純粹的“新常態(tài)”
中央關于改進工作作風、密切聯(lián)系群眾的八項規(guī)定，其中第二條和第七條明確規(guī)定，領導“未經(jīng)中央批準一律不出席各類剪彩、奠基活動和慶祝會、紀念會、表彰會、博覽會、研討會及各類論壇”。“除中央統(tǒng)一安排外，個人不公開出版著作、講話單行本，不發(fā)賀信、賀電，不題詞、題字。”但是，八項規(guī)定并沒有完全阻止官員們熱衷出席各類書畫活動的步伐，只是更隱秘，更私人化而已。
官員兼任書協(xié)領導，不外乎三種情形。一是確有所好，有些官員平時喜歡書畫，想通過在書協(xié)兼職，與一幫書畫家交流交流，進而展現(xiàn)才華、提升素養(yǎng)。二是老有所樂，有些官員擔心“退休后的寂寞”，想通過書協(xié)讓退休后的生活過得充實。三是另有目的，有些官員直接奔錢而去，想通過兼職提高自己的作品價格，正如國家行政學院教授竹立家所說，“不管官員大小，只要進入這個圈子，作品的價值就會提升”。事實上，各種藝術家協(xié)會領導干部兼職當“領導”現(xiàn)象一直頗受爭議。
我省書法家遆高亮認為，真正的書法家協(xié)會應該跟政府完全脫鉤，完全是民間的一些愛好者組成的組織。
靠個體道德的行動，恐怕無法清除書畫界積弊，“舊瓶裝新酒”，換了一撥人還有可能按照舊劇本演戲。要讓書協(xié)之類的組織，建立一種更純粹的“新常態(tài)”，辦法也很簡單，讓書協(xié)徹底地“去官化”，回歸民間身份，任誰當主席、副主席，也無法滋生腐敗的“官氣”。時評家毛建國認為，為官和發(fā)財應該兩道，為官和創(chuàng)作也應該兩道。為官不是不可以有愛好，不是不可以搞創(chuàng)作，但這一切應該在工作之余，應該與權力絕緣。否則，不僅侮辱了公權力，也侮辱了藝術。任由這一亂象存在，還會對社會風氣產(chǎn)生嚴重的腐蝕。
當某個手中握有實權的領導在藝術協(xié)會里出售自己的字畫時，一些需要求這位領導“辦事”的人自然會出高價購買領導的字畫。領導賣掉了自己的字畫得了錢，自然會幫買家一些“小忙”。這樣的權錢交易，不是簡單的腐敗，它讓腐敗披上了文藝的外衣而變得更加隱秘，躲過了紀檢部門的監(jiān)察。要消除這樣的現(xiàn)象，就要從制度上著手。建立健全相關制度，切斷腐敗和藝術之間的紐帶，扯下腐敗的藝術外衣，讓腐敗無所遁形。
當下，“協(xié)會官化”的問題仍在熱議之中。省委組織部、省監(jiān)察廳、省民政廳早已下發(fā)了《關于清理規(guī)范黨政機關領導干部兼任社會團體領導職務的通知》，安排部署清理規(guī)范領導干部兼任社會團體領導職務工作。希望這對那些對藝術懷有非分之想的官員，敲響自律的警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