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情侶自現代藝術誕生以來并不罕見。倫敦巴比肯藝術中心(Barbican Centre)的展覽“現代情侶:藝術、親密關系與先鋒派”(Modern Couples: Art, Intimacy, and the Avant-Garde)”通過40對藝術家情侶的作品與文獻,揭示出女性藝術家在藝術創(chuàng)作與親密關系之間的關聯(lián),不同于以往“男性天才藝術家和他的繆斯女神”的這種限定觀念,女藝術家同樣從她們的藝術伴侶那里獲得靈感,繆斯的角色在先鋒派藝術家情侶之間實現了微妙的變化。
多蘿西婭·丹寧(Dorothea Tanning)和馬克斯·恩斯特(Max Ernst)的雕塑《摩羯座》(Capricorn),1947年
在20世紀之前的藝術史中,情侶雙方都是藝術家的情況極為罕見,主要原因是女藝術家的數量稀少。20世紀開始,先鋒派在藝術、文學和社會等各個方面都追求 前衛(wèi)、實 驗與激 進,在美學上 進行 創(chuàng)新,在史學上反傳統(tǒng),因此,在生活方式上,也追求一種離經叛道的私密性,甚至一種不可接受性。在這樣的語境中,藝術家情侶大量出現,他們之間相互愛戀、啟發(fā)或折磨,無論愛與恨,都迸發(fā)出無盡的創(chuàng)作靈感,留下令人驚嘆的杰作。
先鋒派情侶們
萊奧諾拉·卡林頓(Leonora Carrington),《優(yōu)秀的鳥:馬克斯·恩斯特肖像》(Bird Superior: Portrait of Max Ernst),1939年
英國超現實主義畫家和小說家利奧諾拉·卡琳頓(Leonora Carrington)的大部分職業(yè)生涯在墨西哥城度過,1936年她在倫敦的國際超現實主義畫展中看到了德國超現實主義藝術家馬克思·恩斯特(Max Ernst)的作品,第二年恩斯特就離開妻子與卡琳頓共同在法國南部生活。他們相互啟發(fā),共同繪制自己的守護動物神靈,恩斯特創(chuàng)作了鳥,卡琳頓創(chuàng)作了馬。很快,他們之間關系的緊張與矛盾就體現在1939年卡琳頓為恩斯特創(chuàng)作的肖像畫《鳥》(Bird Superior)中,畫面里的恩斯特的表情復雜,是一位披著絳紫大氅的薩滿巫師形象,身后一匹如冰山般被凍住的馬結出許多冰棱,與恩斯特手中提著的琉璃燈罩上的浮雕馬呼應著。這件畫作最終成為兩人之間的分手禮,恩斯特是德國人,二戰(zhàn)爆發(fā)后在佩姬·古根海姆(Peggy Guggenheim)的幫助下逃亡到美國,兩人不久便結婚??疹D輾轉到了墨西哥大使館避難,她曾經說:“我不是任何人的繆斯”,這句宣言顯然維護了自己在那段關系中創(chuàng)作身份的獨立性。
帕布羅·畢加索(Pablo Picasso),《婦女肖像》(Portrait de Femme),1938年
李·米勒(Lee Miller)既是一位美國模特也是一位攝影師,她1929年到巴黎向曼·雷(Man Ray)學藝之前,曼·雷從未收過學生,米勒是他的第一位學生、模特、合作者。一些精彩的攝影作品記錄了兩位藝術家一起工作的場景,曼·雷此時大量的商業(yè)都由米勒代勞,他則專心于自己的繪畫創(chuàng)作。米勒也在曼·雷的影響下重新發(fā)展了中途曝光技術。但是,兩人不久便因為作品歸屬問題引發(fā)爭執(zhí),據說曼·雷甚至在米勒那優(yōu)雅曲線的頸部特寫照片上劃過一刀?;氐矫绹院螅桌臻_設了自己的時尚攝影工作室,并形成頗具美國明快色調的攝影風格。今年,一部藝術史小說《光的年代》(The Age of Light)重新出版,其中的主角就是米勒,當然一定少不了她與曼·雷的愛情。
喬治·普拉特·萊恩(George Platt Lynes),《詹姆斯·萊斯利·丹尼爾斯》(James Leslie Daniels),1937年
藝術家之間的感情也并不總是很高調。巴西雕塑家瑪利亞·瑪丁絲(Maria Martins)與先鋒派主將杜尚之間的感情非常私密。2009年,瑪丁絲家族成員公布了兩人的通信,他們的地下情關系以及杜尚晚年那件著名裸體裝置作品中的模特才明確了真實對象,就是瑪丁絲而非杜尚當時的妻子迪尼。
遮蔽與認可
尼克·阿魯夫(Nic Aluf),《蘇菲·托伊博與達達主義》(Sophie Taeuber with Dada-Head),1920年
即使在先鋒派那里,女性對藝術的貢獻與成就也總是被低估、遮蔽。這次展覽至少以一種關注私密關系的角度,開啟了對那些被遮蔽的一方的興趣、重新發(fā)現以及對此問題的探討。
露西婭·莫霍利作為包豪斯學校的一位攝影師,其名聲遠不及她的丈夫莫霍利·納吉那么出名。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們兩人共同的實驗成果和出版的書籍,總是只署上納吉的名字。很多記載包豪斯建筑與工業(yè)產品的攝影作品其實都出自她之手,1938年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舉辦的關于包豪斯的展覽中,格羅皮烏斯使用了她多達50張的照片,但并沒有提到她的名字。露西婭·莫霍利后來甚至雇用了律師來討回她對這些照片的版權。
弗麗達·卡蘿(Frida Kahlo),《小鹿》(Le Vendita),1946年
作為芬蘭建筑師和斯堪的納維亞設計的先驅,艾諾·阿爾托(Aino Aalto)的名字也遠不及他丈夫阿爾瓦·阿爾托那么著名。1920年,艾諾取得建筑師資以后不久,就到了阿爾瓦·阿爾托工作室,1925年兩人結婚的蜜月在意大利北部度過,這里的古典主義簡潔風格奠定了此后兩人設計風格的精髓。艾諾在丈夫作品中的貢獻從未得到認真地研究,但是,不僅是共同成立家居制造公司阿泰克(Artek),還有為芬蘭玻璃制造公司伊塔拉(Iittala)設計器皿,甚至阿爾瓦·阿爾托的成名作帕爾瑪療養(yǎng)院(Paimio Sanatorium)的建筑與家具設計湖泊花瓶(Savoy Vase)都是二者的合作成果。
迭戈·里維拉(Diego Rivera)《花瓶通訊》(Les vases communicants),1938年
類似的藝術家伴侶,還有弗里達(Frida Kahlo)和里維拉(Diego Rivera),柯羅黛爾與羅丹,畢加索和朵拉·瑪爾……
關于現代藝術家情侶,這個展覽讓觀眾多少帶著點窺探別人隱私的心情參觀,但同時也會發(fā)現一些藝術邊界的問題,這些問題可以讓我們關注到那些被固有文化忽略掉的東西:藝術、生活、人性、情感,甚至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