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格瓦拉”的經(jīng)典形象
切·格瓦拉的攝影作品
展覽廳的墻上掛著一排小小的相框,里面是一幅幅黑白照片。夕陽中高聳的吊車剪影、街道對面背負沉重貨物的行人、列隊進入城市的軍隊、站在高處聆聽演講的人山人海——相紙的細微顆粒令這一幕幕的歷史畫面籠罩了一層朦朧的光暈。
這些照片里的世界,都是由同一雙眼睛捕捉到的,它們的主人名叫埃內斯托·格瓦拉。人們尊敬他,于是把表示“革命同志”意思的“切”放在他的名字里,紛紛叫他為“切·格瓦拉”。
9月8日到10月5日,北京三影堂攝影藝術中心展出232張這位古巴革命家拍攝的作品。中國人第一次有機會看到在政治歷史之外,另一個切·格瓦拉。
相機背后的“切”
“父親在我五歲的時候就去世了。透過這些照片,我能夠知道父親曾到過哪些地方,曾經(jīng)為了什么而斗爭——這些照片對整個家族來說是無價之寶。”切·格瓦拉的兒子卡米洛·格瓦拉在接受《第一財經(jīng)日報》專訪時說。
他的革命家爸爸1928年出生于阿根廷,1955年結識卡斯特羅兄弟,之后來到古巴,參與菲德爾·卡斯特羅領導的古巴革命,推翻了巴蒂斯塔獨裁政權。切·格瓦拉于1965年離開古巴,到非洲和南美洲繼續(xù)進行游擊戰(zhàn)爭。1967年10月,他在玻利維亞被殺害。
切·格瓦拉最后一次離家時,小格瓦拉只有三歲。父親的行蹤需要嚴格保密,于是就喬裝打扮成一個老頭子,回家探望妻兒。卡米洛的姐姐甚至覺得這個陌生的老頭“愛上”她了。
臨走時,切·格瓦拉把一卷錄音帶交給妻子,上面錄著他親口朗誦的智利詩人聶魯達的《二十首情詩和一支絕望的歌》。自此之后,他就再也沒能見到兒女和妻子。
“從純攝影的角度來說,無論構圖還是光線,父親的照相技術都相當成熟。”四十歲出頭的卡米洛,目前擔任古巴“切·格瓦拉研究中心”主任一職,也是個攝影愛好者。他介紹道,母親阿萊伊達·馬奇(AleidaMarch)曾經(jīng)在1989年請來古巴著名藝術家萊斯比亞·溫特·杜墨埃斯(Lesbia Vent Dumois)評估格瓦拉生前所拍攝的照片。由于這些作品的藝術水準給杜墨埃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在1990年舉辦了切·格瓦拉攝影作品的首次展覽。隨后,這個名為“攝影家格瓦拉”的展覽在10個國家的16個城市展出,觀眾得以透過格瓦拉的鏡頭觀察到革命家眼中那個壯闊又殘酷的世界。
卡米洛告訴記者,他本人很喜歡的一幅照片是張小孩的特寫。“小孩臉上露出大大的微笑,似乎是在表達誠摯的感激之情,”他補充道,“那是在1959年,父親曾帶領第八縱隊為當?shù)氐褪杖腚A層新建了學校,還裝上電燈。那些來自山區(qū)的孩子們看到電燈,以為是天上的星星掉了下來。”
復制的偶像
提到“切·格瓦拉”這個名字,或許絕大多數(shù)人的腦海中浮現(xiàn)的更會是他在鏡頭前的樣子,尤其是那幅經(jīng)典的頭像:頭戴貝雷帽、咬緊牙關,深邃的眼睛望向遠方某個不存在的點,表情極其凝重。
歷史書上有這張圖,街頭文化衫上有這張圖,搖滾樂專輯封面上有這張圖——它幾乎已經(jīng)超越了切·格瓦拉本人,成為反叛、斗爭的代言人,成了純粹的LOGO。
“切·格瓦拉在拉美、非洲都相當有名,那里的人們都把他當作圖騰。”卡米洛說,后來人們冠之以“人民的醫(yī)生”這一稱號,因為“他已經(jīng)不是革命者這么簡單了,而是社會的醫(yī)生,人民期望他可以治愈整個社會的病痛”。
這張經(jīng)典圖片由古巴記者阿爾伯托·柯爾達(Alberto Korda)拍攝。1960年3月“‘勒庫布爾號’事件”發(fā)生,哈瓦那出現(xiàn)了大規(guī)模抗議示威,柯爾達在現(xiàn)場捕捉到格瓦拉這個瞬間的表情——既充滿憤怒又充滿悲痛。第二天,這張照片就被發(fā)表在《革命報》上。
七年之后,切·格瓦拉在玻利維亞遇害,死后被古巴政府追授為烈士??ㄋ固亓_還以柯爾達的這張照片為藍本,命人制作了一個格瓦拉頭像的鐵線雕塑,至今仍懸掛在哈瓦那內政部大樓上。
當時這幅頭像的擁有者、意大利左翼出版商菲爾特里內利意識到它的商業(yè)價值,立即出版了以這個頭像為封面的格瓦拉日記,同時印制大量海報——這些海報旋即出現(xiàn)在歐洲的大街小巷,表達人們對政府的不滿。
至此,這幅肖像開始廣泛傳播。它被印到T恤上、球鞋上、吉他上、相機上,成為年輕人表達叛逆與斗爭精神的符號。甚至得到美國波普大師安迪·沃霍爾的青睞,將其套色、重復印刷、并置,成為與同系列瑪麗蓮·夢露像并肩的代表作品之一。
當被問起父親的形象被如此“制造”有何感想時,卡米洛·格瓦拉不以為然地聳聳肩:“現(xiàn)代社會人人都喜歡標新立異,他們愛用某個形象來當作標識,或者用幾千年前的一句話作為座右銘,利用格瓦拉形象來賺錢的人無可厚非。”
“再說,假如你是個懂格瓦拉的人,把他的頭像穿在衣服上,有人看到問起,你就會介紹那個真正的格瓦拉,他的信念、他的作為。從這個角度來說,挺好。”
不過,當“復制的偶像”切·格瓦拉脫離了其身處的歷史語境,他自然免不了被神化的命運。“我的存在就證明了他不是神,因為神不會有后代呀!”卡米洛開了個玩笑。“事實上,他像普通人一樣生活。”
他與常人不一樣的是,他關注不公正的現(xiàn)實、關注這個世界、關注世界上的人民,他甚至常常徹夜難眠。“他在成長的過程中也看到周圍革命力量的成長。然后,他環(huán)游拉美,目睹人們都過著怎樣的生活,決定要做些事情。”卡米洛嚴肅地說。
當年,23歲的切·格瓦拉離開安逸的中產(chǎn)階級家庭,跟好友一起騎著一輛破舊的摩托車“壯游”拉丁美洲,這一經(jīng)歷幾乎就是他人生的拐點。那位與他一同上路的伙伴叫阿爾貝托·格蘭納多,老頭兒去年才剛剛離世。在晚年,他因為一部講述這段游歷故事的電影《摩托日記》而有機會面向大眾重新講述自己伙伴的故事。
“正因為他做了這些事情,因為他做這些事情的方式,才使得切·格瓦拉成為了一個超脫常人的偉大的人。”卡米洛堅定地說。
【編輯:李洪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