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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美信:評點王林與呂澎之爭(上)

來源:博客 2009-05-28

  王林的《除了既得利益,當代藝術還剩下什么》一文披露了近年美術界的一些敏感問題,而且文章指名道姓,呂澎最受關照的主要人物。因此,呂澎寫了《除了既得利益,當代藝術需要爭取徹底的合法性》作為回應,一切自在情理。但是,兩文內(nèi)容有太多發(fā)人深思的地方,也充分表明中國當代藝術存在諸多弊病。

  關于“八五”美術新潮及其“89”后的歷史拐向,兩人的認識基本一致。當王林表示“新潮美術因政治事件嘎然而止,一時間作鳥獸散”,呂澎則以“那個時代的背景你不是不知道,每個人都很艱難,逃離與躲避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作了回應,可見兩人對當代藝術現(xiàn)狀判斷卻完全不同,從中也透出各自立場與身份角色的不同:王林的語態(tài)使自己保持獨立的批評家地位,他的批評與呂澎的反駁,無形中將后者置于“既得利益”角色。因此,當王林指出92廣州雙年展上,得到“好處費”的批評家有意冷淡任戩等人的“消毒”行為(不知是否指評獎事件),呂澎則問王林“你這么多年得到的好處難道比這個少嗎?”之所以,王林與呂澎的文章一出,引起藝術界對理論批評家的不好看法。但是,不能忽視這場爭論基本反映了中國當代藝術發(fā)展的真實軌跡與危機癥狀。

  此外,呂澎的文章標題是“當代藝術需要爭取徹底的合法性”,但文章主要是在反駁王林的觀點,并沒有提出爭取當代藝術合法性的具體方針。當代藝術的合法性是藝術外部的政治議題,也是中國社會與文化發(fā)展所普遍面臨的僵局。單以承認資本對藝術介入是難以實現(xiàn)文化藝術的徹底合法化。況且,中國的資本與藝術一樣面臨同病相憐的尷尬處境,資本自身合法性都沒有制度保障,自然談不上成為藝術合法性的推動力量。重要的是,中國富人還沒有意識到通過文化力量,爭取政治意義上的共同合法性;他們不僅缺乏歷史遠見,也沒有那樣的政治野心,其本身不外是權力的裙帶體,或者通過承租權力來擴大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經(jīng)濟寄生體。這種富產(chǎn)階級缺少創(chuàng)造力和進取作為,自然不會是進步文化力量的同盟者。

  (注明:“王”即王林,“呂”即呂澎,“按”即本人評點。由于王呂文章太長,評論中便忽略其重復的、沉長的文字,就爭論幾個重要焦點提出一些看法)

  (一)暗箱操作

  王:九十年代上半葉,還有三件展事對中國藝術影響甚劇,值得提及。一個是1992年呂澎主持的廣州九十年代藝術雙年展,這是國內(nèi)第一個以雙年展名義舉辦的展覽,但僅此一屆,再無下文。展覽企圖通過市場操作讓前衛(wèi)藝術浮出水面,自有其意義。但評獎的暗箱操作和展后不守商業(yè)信譽,為藝術界投機活動開了不好的先例.

  呂:這個暗箱操作是什么呢?你為什么不具體地說出來呢?是不好意思,還是不清楚?如果是不好意思,我給你機會,你有時間再寫一篇;如果是不清楚,那如此草率地用詞的真正含義是什么呢?這個情況也是如此,你是否也可以將具體的事實提示出來以便我們總結呢?

  王:九十年代以來彌漫于中國藝術界的機會主義和江湖習氣,就是從這個展覽(指:92年廣州雙年展)發(fā)端.

  呂:這個判斷的依據(jù)是什么呢?你不覺得你做了幾十年的批評始終停留在大而無當?shù)难赞o中,以至在批評上始終不得要領?你什么時候寫過一篇像樣的個案研究文章讓人覺得頗有資料、文獻與思想價值?我們每個人的能力都有限,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更應該腳踏實地地進行研究,那怕只解決了一個小問題。今天,中國批評界的最大問題就是不說具體的話,不說真實的話,不說本來想說的話,概念、名詞漫天飛,你的這個習慣也傳染給了你的一些學生,你難道沒有注意到嗎?你記得你寫過一篇“誰來批評許江”這篇文章,大家看后發(fā)現(xiàn),你是在贊美許江,而不是批評許江。你當然有權力去贊美任何對象,但是,建議你不要隨便使用“批評”這樣的文字,尤其你是一個批評家。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要躲躲閃閃,說錯了不要緊。

  按:王林得出“九十年代以來彌漫于中國藝術界的機會主義和江湖習氣”的結論,無疑說明近年來藝術界的突出現(xiàn)象,可它是不是呂澎主持廣州雙年展開了先例卻需要進行推敲。不然,呂澎成了中國當代藝術的“頭號罪人”。事實上,大環(huán)境擺在那里的,不限于藝術界,而且書畫市場無論時間長度還是面積廣度,都比當代藝術嚴重得多。當代藝術的特殊性是國際因素的介入,加之拍賣天價的效應作用,引發(fā)負面的連鎖反應。近年來,當代藝術泡沫對眾多跟進的小本畫廊、擁向京城淘金的底層藝術家是一種“傷害”,包括那么多的藝術區(qū)和畫家村均為社會資源的巨大浪費。這一切,顯然不是呂澎能夠制造的藝術悲劇,制度缺陷與批評缺席,使投機作弊、學術打托、拍賣做局變得肆無忌憚。單以藝術批評界而言,呂澎所說“中國批評界的最大問題就是不說具體的話,不說真實的話,不說本來想說的話”也千真萬確。誠然,呂澎也非常清楚說真話的代價成本,因為在中國沒有制度保障任何人說真話,即使美術圈的學術批評,一旦得罪人,無異于斷人財路和自掘墳墓。何況中國人本來就沒有批評的文化傳統(tǒng),不關自己事便高高掛起。王林今天能夠直言不諱地批評當代藝術界的種種陋習怪狀,已是非??少F了。即便姍姍來遲也為時不晚,藝術界要進步便少不了這種陣痛。

  不錯,王林寫過《誰來批評許江》的糟糕文章,它仍不妨礙王林批評任何人錯誤的權利。呂澎的旁擊有些不得當,容易轉移主題。再說,要求批評者必須道德完美是過分的,任何人(包括罪犯)仍擁有批評的表達權;只有互相批評才能糾正彼此的錯誤,“以錯對錯”的互隱則不利于共同進步。大家都是文化人,必須認識到當前中國社會的文化危機。不僅需要抵制文化專制主義,還要警惕資本的橫行霸道。來自權錢的文化強權,是對所有藝術、知識的踐踏??傊?,不得已的屈服或曖昧是可以理解的,但必須保持內(nèi)心的警醒;能抵制就抵制、能反抗就反抗,切不可為自己的懦弱、茍且作為合法辯護,它才是知識分子的最大悲哀。



  (二)既得利益

  王:當然,在推出中國政治波普的過程中,瑞士外交官希克也功不可沒。順便應該指出,呂澎、張頌仁、??说热硕汲钟邢嚓P作品,學術推出和市場增值與他們個人利益直接有關。

  呂:你是怎么將持有作品與“學術推出和市場增值與他們個人利益直接有關”聯(lián)系起來的?你是說這三個人因為持有作品所以就會去做學術推出的工作嗎?你的智商就如此地簡單嗎?告訴你一個常識:持有作品而推出作品本身不說明任何問題,說明問題的仍然是推出什么樣的作品。你也許會說,那樣的作品是可疑的,好,那你就去說那件作品的問題好了。你學習過藝術史,你應該知道,從古至今,如果沒有那些持有作品的人在推出作品,今天的美第奇建筑里就會空空如也,今天的故宮就將是一個火鍋或者演藝場所,這樣的例子難道少了嗎?作為一個嚴肅的批評家,你難道沒有看到直到今天,國家美術館、美術家協(xié)會、畫院仍然在排斥當代藝術嗎?當代藝術不被這些推出的人持有還會被誰持有?我想,如果你有條件,也會持有,這不是好事嗎?順便告訴你,我并不持有,你搞錯了,我對張頌仁、??顺钟心切┲袊敶囆g羨慕不已)。

  按:王林指出呂澎像張頌仁、希克一樣持有中國政治波普藝術作品,利益驅使他們力推持有的相關作品。事實上,作品持有者通過展覽、宣傳、學術進行商業(yè)性推銷是合法的,但未必全然有效的,除了持有藏品自身價值之外,還有市場與學術的機制管束。問題在于中國沒有健全的市場制度與學術規(guī)范,弄虛作假與投機作弊之事暢通無阻。呂澎應該清楚自己不是簡單意義上的商人或藏家,恰是一名以“學術為己任”的藝術史論的學者,不僅社會對他有相應責任要求,包括他自己也必須恪守學者的公共立場。如果呂澎主持的展覽、撰寫的藝術史,基于自身利益出發(fā),它不僅喪失了知識分子的公共立場以及文化良知,也背離了學者必須追求客觀公正的倫理精神。面對王林的批評,呂澎不能忽視自己的身份立場,否則社會無需學者、法官、律師了。

  正如??嗽O立了一個私人性質(zhì)的“中國當代藝術獎”,所謂“CCAA”,不僅其本人當評委,還讓一些長期在藝術品交易中打滾的人物來當評委。08年CCAA年度獎評委有侯瀚如、顧振清、黃篤是利益圈子的炒家推手,獲獎者又是利益圈里的同盟者,連個“評論獎”都干脆授給為他們寫展評的作者,還冠以國際性的“中國當代藝術獎”。這種肉麻透頂?shù)氖虑?,如似一個男人在被窩里給自家老婆頒獎還嫌不過癮,請些三陪女郎前來助陣。作為外交官出身的瑞士人???,應該清楚程序公正的政治原則以及社會意義,可他畢竟是藏家商人,追求利益最大化是他天經(jīng)地義的權利。其次,??四軌虿扇?ldquo;以華制華”手段,關鍵是中國社會制度與學術環(huán)境存在太多缺陷,人們連起碼的“公正”意識都沒有。

  此外,呂澎列舉了美第奇家族推動藝術發(fā)展的歷史成就,這里不具有可比性。像早先??耸詹刂袊敶髌放c呂澎力推的前衛(wèi)藝術家,不等于后來的做法一如既往的具有成就。呂澎不論作為藏家還是史家,很清楚后期力推“F4”,在學術上已毫無實際意義,連他們自己都不再掩飾迎合市場的商業(yè)需要,雇人翻制早期作品的圖式符號。好的藝術藏家或理論家,決不會縱容藝術家如此墮落。假使“美第奇”為了發(fā)財而縱容藝術家墮落,它在歷史上名聲恐怕就另一面目了。不過,呂澎所說今天國家美術館、美術家協(xié)會、畫院仍然在排斥當代藝術也是事實,可這不是盲推中國當代藝術的合法理由,不然當代藝術與那些體制美術、官僚字畫就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了。

  (三)從造反到招安

  王:正是在這樣一個過程中,受益藝術家不再理會奧利瓦在《藝術的敵對》中說過的話:“藝術家必須給他的藝術一種尊嚴,既不是尋求也不是接受外界的共謀性。”--恰恰是與外界的共謀性,使許多中國藝術家因功利目的放棄了作為獨立個體的批判意識。中國知識分子不乏委曲求全的國民性,不少新潮美術造反派一旦成為既得利益者,首先拋棄的就是藝術良知與社會責任。他們擺脫不了農(nóng)民革命的宿命:“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欲得官,殺人放火受招安”。

  呂:這個結論是針對誰的呢?你可否具體地指出來呢?作為一位歷經(jīng)滄桑的批評家,你更應該將話說明白,說清楚,怕什么呢?這個年齡?這里多少問你一句,你所說的“功利目的”和“獨立個體的批判意識”的含義到現(xiàn)在也沒有說清楚,你能夠寫一篇清楚的文章好好陳述一下嗎?這里再次暴露了你泛泛而論的老毛病)

  按:王林說法顯然不是無中生有。“85”后興起的中國先鋒文化、前衛(wèi)藝術,今天大部分人背叛了他們早先的藝術追求和思想立場,利益是導致他們走向了機會主義的誘因,也是中國文化人難以擺脫的歷史宿命。在“巴黎奧運火炬事件”中,周春芽發(fā)起抵制法國畫展,除了方力鈞之外,得到王廣義、張曉剛、岳敏君等人的群起響應。盡管他們有權拒絕在任何展覽;有權放棄先鋒精神、支持奧運、討好政府,但不能將那些跟他們持相反立場者、反對奧運和批評政府的人們,統(tǒng)統(tǒng)排除在人、中國人之外,這種狹隘民族主義思想,背離現(xiàn)代文明的根本理念,更別說作為文化先鋒的前衛(wèi)藝術家了。其實,不就是討好一下政府而已,除了那點小利益,還有剩下什么?

  王林說“不少新潮美術造反派一旦成為既得利益者,首先拋棄的就是藝術良知與社會責任”和“欲得官,殺人放火受招安”是有根據(jù)的。王林過去沒有站起來批評,或者沒有指名道姓,不等于沒有人不在主動招安。毫無疑問,王林是害怕的,無論是體制內(nèi)的官僚集團還是體制外的美術江湖,他全然對罪不起得,除非他不想好了。中國學者的生存代價與道德成本就這樣高,呂澎何嘗不是如此,美術圈之所以對呂澎的耿耿于懷,原因不言而喻。大多數(shù)批評家選擇了沉默,但不等于中國美術界沒有問題,相反的是弊病叢生、危機四伏,稍有風吹草動就是江湖失火。

  呂澎致力于藝術史研究,這本是一件好事,包括他肯定張曉剛等人當年的藝術成就及其歷史意義。當一個人變得墮落而懦弱了,沒有什么好遷就的。搞理論的、做批評的,需要冷酷一點:痛一時,利一世;對理論、藝術、社會都有好處。支持正義革命與反對革命勝利者的墮落是不矛盾的。如果一個理論家當年推出張曉剛和持有其作品,現(xiàn)在反過來批評張曉剛的藝術態(tài)度與思想立場,那才是具有獨立精神與學術立場的真正學者,因為當年的“前衛(wèi)”或“先鋒”,今天既墮落而又迂腐,既反動而又保守。要知道,呂澎在苦苦聲稱“當代藝術需要爭取徹底的合法性”,可周春芽卻在一邊跳起來說“中國人和中國藝術家在世界上好不容易結束了沒有尊嚴沒有面子的時代”。因此,呂澎有必要跟這些藝術家保持距離了,否則學術聲譽可能不保。(未完)

 

  【編輯:仕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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