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建安：異志神話中的精神圖譜

5年前的冬天（2016年），鄔建安曾在北京民生現(xiàn)代美術館舉辦了名為“征兆”的大型個展，在這次由巫鴻擔任策展人的個展中，共展出了四組不同形態(tài)與媒介的作品：

其中包括鄔建安歷時4年創(chuàng)作的、具有標志性的大型彩色剪紙拼貼作品“大河的誕生”；內容上與剪紙作品有互文關系的裝置作品“三王?！?；運用黃銅鏤刻語言對10年前的作品進行再創(chuàng)造的“‘白日夢’的樹林”；和由9件仿真動物標本組成的跨界互動聲音裝置作品“征兆”。

在這次展覽中，鄔建安圍繞著中西方神話和社會現(xiàn)實中與征兆相關的觀念與現(xiàn)象，在展廳中建構出一種動態(tài)的復合性視聽景觀，并用浸入式的詭譎游走，將自己奇思妙想下的精神世界還原成一曲有聲有色的當代《山海經》。

而就在不久之前（2021年9月26日），鄔建安的最新個展“視神經變圖，2019-2021”在北京798的偏鋒畫廊展出。在這次由鮑棟策劃的展覽中，并沒有展出裝置和跨界互動類的作品，而是讓平面的紙上作品成為了場內唯一的主角，并為觀者營造出一種單純且專注的觀看氣場。

雖然在展覽的體量和形式上，與此前的“征兆”個展有諸多不同。但通過這些抽象且不斷變化的紙上作品，我們還是能從中看到那些潛藏在鄔建安一直以來藝術實踐中的、明晰的創(chuàng)作概念和潛在的邏輯線索，以及由此所延展出的不同視覺形態(tài)與思考方向。

正如范迪安先生所說：“鄔建安沉浸在一個有自身內在邏輯的世界之中，這個世界和遠古的神話世界相連，和民間的傳奇相連，也和他自己接觸的大量的具有原始生態(tài)的藝術形式相連。因而，傳統(tǒng)的、民間的、本土的很多文化基因，特別是視覺思維的方法，已經融化在他的整個思想結構和創(chuàng)作方式中，這是一個藝術家不斷成熟并不斷走向精進的體現(xiàn)。鄔建安在思維上超越地域界限，他思考了許多關于人類從哪里來又向何處去的形而上的抽象的卻十分本質的問題，通過超越具體的故事形態(tài)和手法，來追尋那些漂浮在形之上的‘道’。另一方面，他又十分具體，利用多種材料和媒介來實現(xiàn)并展示他的奇思妙想，因此他的作品營造出一個神話所能延展的空間范圍，從而引起我們具體的思考，但更帶來關于未知或遠知世界的許多遐想，這正是他的藝術獨具魅力的地方”。

在“視神經變圖，2019-2021”中，主要展出了鄔建安近年來創(chuàng)作的兩組作品：變相圖系列的“無限繪畫”和“五百筆”系列作品。

在他最近的“無限繪畫”系列中，觀眾可以看到那種近似民間藝術的、艷麗且夸張的色彩表現(xiàn)，而在激烈且緊張的色彩張力之下，那些來自古代傳說或想象中的神奇異獸，又隱現(xiàn)在密度極高且具有很強節(jié)奏感的形式動態(tài)之間。正如我們所熟知的那樣，鄔建安十分善于從中國民間藝術傳統(tǒng)中吸取營養(yǎng)，他在自己的創(chuàng)作援引了大量出自古代神話、歷史傳奇和現(xiàn)代文明的形象和典故，并將傳統(tǒng)的剪紙等民間技藝融入到自我的藝術語言表達系統(tǒng)中。

而在鄔建安看來，不論是傳統(tǒng)的技藝，還是遠古的神話或傳說，本身都是有其獨特的智慧和生命的，它們被保存在記憶的細胞中，承載著獨特的生命意識與印記，一代一代地附著在人類身上的，讓不同時代的人變成延續(xù)它們生命的載體。

可以說，鄔建安在自己的作品中打造了一個龐大、完整而一脈相承的神話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他自身的創(chuàng)作語言和邏輯嚴謹而完善。除了延續(xù)著古老文脈中的異質精神之外，他更善于用近似西方科學的嚴謹探究精神，去打破傳統(tǒng)與當代固有的界限——“在視神經的層面上，這些作品更像是科學圖像，比如色盲測試圖或者谷歌DeepMind的圖像生成結果。從傳統(tǒng)美學來看，這些脫離整體的細節(jié)是破碎的、無機的，也是無結構的，因而無始無終的，這或許就是它們被叫做‘無限繪畫’的由來——鮑棟”——并在傳統(tǒng)和當代中游刃有余地自如轉換。

如果說鄔建安在“無限繪畫”中是論辯的發(fā)起者，那么在“五百筆”系列中，他又扮演了反方辯護人的角色。

在創(chuàng)作“五百筆”的過程中，鄔建安邀請了很多不同的人參與其中，每人在空白的宣紙上肆意揮灑一筆，之后藝術家再對這些來自不同人之手的筆觸和涂抹進行剪輯和重組，并最終拼貼成為一張張“和諧”的抽象繪畫。

鄔建安曾說：“我真的相信每一筆都是一個人的靈魂”。因為每個人的筆畫都是自己潛意識的真實反映，不同筆畫所顯示出的不同的能量狀態(tài)、個體性格和行為方式上的沖突與差異等，也構成鄔建安繪畫中基礎元素間的不平衡狀態(tài)，而這種內在的狀態(tài)也是社會現(xiàn)實中不同個體間差異與沖突性的象征。

在“五百筆”中，鄔建安始終在思考如何平衡畫面、彌合筆畫之間的沖突與差異，讓個體與群體之間產生新型的和諧關系，并在這個過程中生成意想不到的美學經驗：當所謂的主體、精神、意志等現(xiàn)代性論述的前提，都在類似于機器與人工智能對“人本”的上屋抽梯中被撤除時，群體與個體間永恒的沖突與矛盾，也被凸顯在看似唯美與抽象的表象之上——“當你盯著局部的時候，整體就消失，你看整體的時候，局部就消失，人為什么被這樣設計出來，這是非常神秘的事情”?！w建安正是想通過繪畫，去模擬一種平衡社會現(xiàn)實沖突的方法，這種平衡邏輯會在動人的、新的美感出現(xiàn)時獲得確認，換句話說，繪畫將為社會生活提供一種平衡個體與群體關系的新型政治信念。

正如鄔建安自己所說：“面對現(xiàn)實時，個人與集體之間總是難以完美地和諧共處，兩者的矛盾讓我很困惑。人總是在反抗集體對個體的壓制，但又不能徹底脫離集體，人與人之間還是要以某種方式產生交集，怎樣才能找到一種完美的解決方案呢？這個問題越是找不到答案，就會創(chuàng)造出越強的能量，因為他每天都在現(xiàn)實生活中跳出來襲擾你。對我來說，‘五百筆’的創(chuàng)作動力就來源于尋找答案的愿望。我們總是會習慣性地認為自己開悟了，自己決定了這些東西，但我現(xiàn)在越來越不這樣認為，而是有另外一種比我們崇高和偉大得多的力量，會在某個時刻給你一次關鍵性的啟發(fā)”。

鄔建安，1980年生于北京，祖籍上海金山?，F(xiàn)工作、生活于北京?，F(xiàn)為中央美術學院實驗藝術學院教授、副院長，碩士研究生導師，文化和旅游部恭王府博物館學術委員會委員、中華傳統(tǒng)技藝研究與保護中心研究員，中國工藝美術協(xié)會傳統(tǒng)工藝協(xié)同創(chuàng)新工作委員會副主任，北京動物園學術委員會委員。

鄔建安：視神經變圖,2019-2021

策展人 | 鮑棟

開幕預覽| 2021年9月26日

展覽時間| 2021年9月26日－2021年10月26日10:00－1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