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紅飆 作品
很顯然，申紅飆雕塑的人物形象具有強烈的蒙古人特征。原因在于申紅飆充分利用了已有的視覺公共領域，特別是中國美術創(chuàng)作領域中為人們所熟知的蒙古人的形象特點，并以此為他藝術創(chuàng)作的起點。如果我們要追問這個起點對于申紅飆的雕塑意味著什么的話，那么，我想有兩點最重要：一是把公眾已有的視覺經(jīng)驗作為自己藝術作品中的一部分來對待，為觀眾識別藝術形象的身份特征創(chuàng)造了前理解的條件，從而使其藝術形象能與觀眾之間迅速達成一種無礙的交流和對話的態(tài)勢；二是對公共領域中圖像傳播的重視，對公眾己有的視覺經(jīng)驗的吸納所形成的互文性，也為申紅飖在前人創(chuàng)造的蒙古人形象的基礎上，能從更加寬廣的視域，更加深遠的歷史中創(chuàng)造他的蒙古人形象。當然，從藝術創(chuàng)作方法的角度看，更為重要的是藝術家可以通過這種特殊的矛盾實現(xiàn)他的藝術目的，即把觀眾對其藝術形象的近距離的熟知，變成引導他們遠離當下的世俗世界，進入遙遠深邃的精神空間的跳板。
申紅飆藝術的感染力，來自他雕塑的每一個蒙古人都充滿了無限的力量，具有古樸、厚實、穩(wěn)重和崇高的審美特征。我認為這是藝術家追求永恒精神的結果。當然，在申紅飆的藝術思想中，是因?qū)γ晒湃说某缇炊非笥篮愕木?，還是因永恒的精神需要通過蒙古人的形象來表達，對此我不得而知。也許更真實的情況是兩者兼而有之：讓普遍和抽象的永恒精神，寓于具體和個別的蒙古人的形象之中。不過，我想特別指出的是，申紅飆作品中的永恒精神是通過藝術的方式創(chuàng)造出來的，它顯示了藝術家的藝木創(chuàng)造力和獨特的審美理想。
從藝術史的角度看，申紅飆藝術中的永恒精神，在造型上來自他對古埃及藝術的深入研究，特別是對古埃及藝術中正面律的造型法則的研究和深切體會，及其在塑造蒙古人的形象時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運用。關于這一點，我們可以在《蒙古人》、《風情1》、《風情2》、《女人》、《羊》等作品中看到。當然，申紅飖在運用正面律的造型法則時，通過縮短和擴展人體的比例，達到了比古埃及藝術更加穩(wěn)重和莊嚴的視覺效果，如壓縮頭與肩、上半身與下半身的比例關系，擴展高與寬的比例，增加身體的厚度，雕刻健壯的肌肉結構，加強了人物造型的體積感和整體感。從這一角度看，申紅飖的雕塑藝術，或者更準確的說他創(chuàng)造的裸體的蒙古人，會使我們很自然地想起西方現(xiàn)代派雕塑家馬約爾那些肌肉發(fā)達，充滿力量的女人體，如他的《地中?！贰ⅰ度{河》等作品。也許是因為馬約爾向往的是古希臘女人體雕塑的純凈之美的原因，所以，回歸古埃及藝術的申紅飖創(chuàng)造的雕塑，顯然比馬約爾的藝術更加渾樸、厚實和充滿力量。我這樣評價申紅飖的藝術，并不是說他已經(jīng)在藝術成就上超越了現(xiàn)代主義雕塑家馬約爾，而是想說，正是對古埃及藝術的吸收和運用，使他的雕塑藝術具有了一種申紅飖式的現(xiàn)代性。
美學家宗白華先生在《中國藝術意境的誕生》一文中說：“歷史上向前一步的發(fā)展，往往是伴隨著向后一步的探本窮源。……16世紀的文藝復興追摹著古希臘，19世紀的浪漫主義憧憬著中古，20世紀的新派且溯源到原始藝術的渾樸天真”。申紅飆通過回溯歷史，隔代繼承，以復古為創(chuàng)新的藝術觀念，無疑符合藝術史上藝術創(chuàng)造的規(guī)律。正是申紅飆對藝術的探本尋源創(chuàng)造的這批雕塑藝術作品，把我們帶到了一個充滿獨特的生命意義和生命意識的世界，也即一個為追求生命的永恒和不朽而不遺余力地創(chuàng)造藝術奇跡的古代世界。盡管從今天的角度看，申紅飆所心儀的古代世界的藝術造型所追求的永恒精神，與統(tǒng)治階級利用手中的權力，調(diào)動成千上萬的工匠為其生活的宮殿，死去的墳墓建造永恒不朽的棲身之地相關聯(lián)，如幾千年來一直在沙漠中見證人類歷史的古埃及的金字塔、獅身人面像。但是，對于申紅飆來說，他所向往的則只是那些超越了擁有這些藝術的主人生命的藝術，因為只有它們才是真正以其獨特的造型而獲得了不朽的地位，表達了人類永恒精神的視覺對象。
如果我們把申紅飆的藝術創(chuàng)造中對古代藝術的回歸，對古代世界中永恒精神的興趣，看成只是藝術家發(fā)思古之幽情的話那就錯了，因為在我看來，申紅飆對遠方的向往，包含著對當下社會的反思和否定，這一傾向其實也為歷史上許多思想家思考現(xiàn)實問題，藝術家創(chuàng)造藝術時所擁有。事實上，在藝術史上，與申紅飆具有同樣精神追求的是離今二千多年前的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眾所周知，在柏拉圖的時代，正是古希臘的造型藝術達到高峰的古典時代，但在柏拉圖看來卻是一個在藝術上頹廢墮落的時代。柏拉圖認為真正的藝術，或者說從他的審美理想看，最好的藝術是古埃及的藝術，這是因為古埃及的藝術有確定的規(guī)則，并且一萬年不變。事實上，如果拿古埃及的藝術與古希臘古典時期的藝術進行比較的話，我們就不難發(fā)現(xiàn)相對于古希臘造型藝術的自由與和諧來說，古埃及的造型藝術則給人以嚴肅、穩(wěn)重、威嚴和崇高的視覺感受。所以，在我看來，申紅飖正是站在當代社會的立場，像柏拉圖一樣去遠方-----這個遠方既是空間的距離，也是時間的距離------尋找理想的精神家園的。其實，這也是申紅飆的雕塑藝術能使我們感動的根本原因。
【編輯：李洪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