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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磊:照片的陌生、疏離與偏見

來源:南方人物周刊 作者:劉子超 2010-11-06

 

生活紀錄在我的膠片上,只要有光的存在

 

“不確切的光線,人們無奈地接受著它,印記在每一張寫有單調故事的面孔上。”韓磊說,“這是構成我的影像的基礎。”

 

他的膠片上顯示著這樣的畫面:

 

有積雪的地面、鐵路、戴眼鏡的學童、路燈、煙囪、簡易石橋……

 

每一張圖片的經歷穿過他的大腦,它們在時間中冒險。

 

鏡頭沒有延續(xù)性,似乎一切記憶中的東西都像憑空想象出來的。

 

“人物唐突地出現在我的畫面里。我看不清他們,但他們都曾在我生命中的某個時辰出現,直到我的照片印制出來,我才能看清楚他們。”

 

時常,一陣曖昧的沖動使他走出門。他來到一個地方,卻沒有記錄那里的名字。他知道,名字是微不足道的。

 

“反正哪里都一樣,”韓磊說,“但我還是要走出去。”

 

常有人不解地問:“在這里能拍出什么?”

 

“其實我根本不需要什么,拍照片本來就不是非做不可的事情,也不能準確地知道從中獲取什么。”韓磊說。

 

或許意義只在于拍攝本身。

 

“生活記錄在我的膠片上”,正如韓磊所說,“只要有光的存在。”

記者:你是如何開始攝影的?

 

韓磊:上大學的二年級開始。我學的是書籍裝幀設計,對我來說這是一個比較乏味的專業(yè),而我們系的學生有一個普遍的不務正業(yè)的愛好就是拍照片。

 

記者:為什么選擇攝影作為職業(yè)?

 

韓磊:事實上對我而言,我從來就沒把攝影當做是我的職業(yè),也不可能是。它只是用以表達我的思維和觀察的很直接的一種方式,所以以它作為職業(yè)就不是很恰當。我更傾向于別人將我理解為某種業(yè)余的攝影愛好者,一個喜歡拍照的人。

 

記者:你最懷念的城市和時代是什么?

 

韓磊:這個取決于懷念的某些層面。我并沒有對某個城市特殊的偏愛,有些地方到過了也就到過了,每個城市的氣質和氣息很不同,到達的那一刻也許最能感受到這一點,所以我比較偏愛用攝影的方式記錄下這段時刻的感受,而沒有興趣對一個地區(qū)作沒完沒了的攝影敘述。比如對于我的出生地開封那個城市,事實上我在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拍了不少照片,相比那些更為陌生的城市,這種情感是更加復雜的。

 

至于時代,我最懷念的當屬上世紀80年代,也就是我在北京上大學的幾年,那個時代有很扎實和最原始的藝術沖動,一切都顯得那么有希望。

 

記者:記憶是你靈感的源泉嗎?

 

韓磊:記憶是一部分源泉,但絕不是唯一的。我相信我也在隨著時間的推移修正著我自己的感覺。眼前的現實,無論就在你的面前還是遠得幾乎看不見,它們的存在都比記憶來得扎實。

 

記者:卡蒂埃-布勒松認為,攝影家的眼睛永遠都在評估出現在他眼前的事物。你同意這個說法嗎?你如何長期維持對現實的敏感度?

 

韓磊:我的理解是,布勒松始終在找出相機和他看到的現實之間的某種平衡,然而這豈止僅僅是攝影家需要做到的?重要的是,你用眼睛作出的評估,這種相機和現實之間的平衡一定是帶有拍攝者主觀的“偏見”,所以我永遠不會相信使用照相機去解釋的現實世界。然而這也是攝影的魅力所在,沒有這些“偏見”照片則顯得蒼白和無意義。

 

記者:在你的作品中,陌生與疏離是一個很重要的主題,這與你看待世界的方式有關嗎?

 

韓磊:這其實是一種看待現實的距離感,而這個距離不能理解為物理上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即使我的被拍到的對象就在我面前。心理上的距離感其實就是你和這個世界的距離到底有多遠。無論是早期的照片,還是現在我一直在嘗試的一些圖像試驗,在心理層面上都來自這樣的經驗。

 

記者:你早期作品相對紀實性,現在的作品則觀念性更強,這與你的心態(tài)或者時代的轉變有什么關系?

 

韓磊:我并不主張過分將攝影做出紀實和觀念的界限,甚至我從來不去想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到今天,我用它來表現我的所有感興趣的圖像,因為圖像是實實在在的來自現實,比如早期在很長一段時期內,我的生活就是那樣走來走去,我喜歡那種到達一個陌生地方的感覺并用相機記錄下這樣的感覺,等到這樣的行走結束的那一天,這樣的拍攝自然也就結束了,但觀察事物的方式是沒有結束的。所以無論是紀實還是觀念,終究是現實的。重要的是這個現實在每個人的眼中反映的到底有多少是真實的,這是一個心理層面的話題。

記者:談談不同時期給你印象最深的照片。

 

韓磊:第一張黑白照片(HL_4)是拍的我的出生地開封這個古城,一個男子和一只狗面對面同時木訥地站在那里,這就是典型的我所理解的開封,這樣的畫面看似巧合,事實上它也是常態(tài),這是我理解的典型的開封的市井面貌。

 

第二組照片我拍攝了13張所謂“血腥”的圖片(HL_20),事實上我并不是個喜歡獵奇的人。很早的時候好像看到過有關陜西的關中地區(qū)這個民俗的小圖像,我比較感興趣的是那個奇特的化妝方式背后,我們的民間借助古典文學所反映的那種樸素的對于善惡的理解方式。那也許是我拍攝過程最復雜的一次,在朋友的幫助下,我拿了4×5的相機到達那個地區(qū),在極度寒冷極度嘈雜的環(huán)境下拍他們,自始至終我對這次有所準備的拍攝沒有任何信心,甚至也會懷疑相機是不是出問題,事實上回到北京等膠片沖出來之后,我發(fā)現那些圖像都清晰地被顯現出來,似乎能顯影已經是我的最低要求了。

 

第三張照片《四個男孩》(HL_19),我請來四個在很小的洗車行洗車的男孩子做我的模特,每次看見他們,這四個男孩的表情和富有戲劇性的臉總是能吸引我。我為他們設計了一個場景和光線,準備了一些道具,在拍攝中,我調度他們同時進入一種狀態(tài),我發(fā)現,他們很快就能到達那種我期待的狀態(tài),這樣的拍攝很有意思,在這張照片中,他們是四個明星。

 

記者:你常用的相機是什么?

 

韓磊:剛拍照片時有某種對小型單反相機的偏愛,因為行走起來方便。我最不喜歡的是照相機高于你自己。近來我用4×5的膠片相機拍攝一些肖像作品,完全是因為它能帶來好的質感。有時候我甚至用手機拍攝,這其實不是最重要的,有時候我看到那些身上掛滿長槍大炮的攝影家,感覺他們在自虐。對我來說,相機永遠應該是最便于表達你所看到的東西,而不應該是一種障礙。

 

記者:你怎么看待“藝術家的權力”?

 

韓磊:我認為這是能把我問倒的一個尷尬的問題,因為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我明白,藝術家與生俱來被賦予作為“藝術家”的權利,那就是因為你比別人敏感、犀利,和勇敢。你的藝術可能推動不了什么,但是能夠影響某一部分人的心理,這種影響無論是積極的或者消極的,總的來說一定是積極的。除此之外,藝術家的內心不應享有更多“特權”。

 

韓磊

 

河南開封人,生于1967年。1986年開始攝影創(chuàng)作。1989年畢業(yè)于中央工藝美院書籍藝術系。1996-1997年于北京-柏林-赫爾辛基三地舉辦《疏離/韓磊攝影展》。2003年于上海舉辦《陌生/韓磊攝影展》。2004年于上海舉辦《韓磊攝影展》;2005年于瑞士舉辦《韓磊攝影展》;同年于法國舉辦《肖像/韓磊》攝影展。

 


【編輯:李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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