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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路明訪談:我不打算用個人的經驗去見證一個時代

來源:99藝術網專稿 2007-08-28

時間:2006年12月18日
地點:北京望京酒廠藝術園李路明工作室

楊衛(wèi)(以下簡稱楊):你這批《云上的日子》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李路明(以下簡稱李):從2003年開始的。這批作品的鋪墊大約是2001年開始的《20歲的肖像》。

楊:這批作品與你以前的作品比較,似乎有了一個徹底的轉向。是不是與外部的文化環(huán)境的變化有關?
李:我自己的作品更多的是從自身的邏輯來展開的,我并不考慮外界的變化,今天的作品實際上也是我計劃之中的。2001年才開始去做,是因為當反諷已完全成為一種集體話語時,我就可以從我個人的角度說話了。

楊:你對紅色時代這種浪漫主義的記憶應該是你個人的,而且個人史與國家史的確不能劃等號。但從未經歷過這段歷史的人觀看時會認為這就是當時的國家史。
李:我的記憶與浪漫主義沒什么關系。
我跟你說,任何人對某個時代的記憶也不應該只是一個單向的情況。反諷自己的歷史在今天已經成了中國當代藝術的一種集體話語了,我想對任何集體話語都應該有一個警惕的態(tài)度,因為它同樣是一種專制。

楊:就像一個錢幣的兩面。
21世紀以后,包括世界對中國的了解也更深入了一些,90年代是表面形式上的了解,隨著開放幅度的加大,國際社會對新中國以來的整段歷史的了解開始逐漸地深入,中國,幾乎成了惟一一個同時實踐著現代化和社會主義的國家,應該有非常豐富的資源提供給世界。你在21世紀以后,從個人的角度踩到了現實的時間點,向世界呈現從另外一個層面看中國的角度,或者說我們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待這段歷史和這一代人,一種不同于過去的立場。
李:我還是不喜歡用“我們”這個詞,我覺得還是使用“我”這個詞兒。因為“我們”是一種集體記憶,我的作品只是“個人記憶”,不喪失“我的”立場。我只是對這些我經驗中的圖像感興趣,我也沒有什么政治立場,也不打算用我個人的經驗去見證一個時代?!拔摇钡挠洃浻昧宋业姆绞饺コ尸F。我所呈現的東西,有人看了覺得溫暖,或者覺得是浪漫主義的;也有人覺得我的作品有一種異樣的詭異,是歷史的幽靈。這都只是觀看的人的一種感受而已。

楊:現在批評界有一種說法,就是現在中國當代藝術家不少人受“里希特風格”的影響,里希特的畫面總是虛虛乎乎的,你的作品也有虛虛乎乎的元素。我想問一下,你對里希特怎么看?
李:我認為里希特本身是一個沒有風格的藝術家。
現在有一個約定俗成的看法是, 里希特是一位風格變化多端的藝術家,他在40年內跳躍在不同的風格和方法論之間,如照相寫實、抽象主義、概念藝術、表現主義、抽象表現主義等等……。我覺得這樣說,對里希特的理解可能表面化了,其實仔細看他一生的作品,他恰好是一個沒有風格的藝術家,而是一個反風格的藝術家。同時他又是一個將一種方法論堅持到底的藝術家。他把美國的波普徹底德國化了,直接說是把利希滕斯坦和沃會爾轉化成了里希特。他把一張照片、一幅圖片本身作為靜物來看,對這些靜物進行非風格化的寫生,他的那些所謂硬邊冷抽象作品,就是對家具店中色標圖的寫生,與他寫生人物照片或風景明信片是一回事,不存在風格跳躍的問題。他也沒搞過什么抽象表現主義,只是對抽象表現主義的作品進行了一些局部寫生,恰好是用德國式的冷靜客觀嘲笑了美式抽象表現主義的個人化情緒。可以說他的整個方法論就是徹底波普的,是他一生創(chuàng)作的始終如一的態(tài)度。其實他自己也說得很清楚,他是“用機械客觀的方式清除掉每一絲主觀與精神的殘渣,從而保持一種中立與匿名的態(tài)度。”
其實,所謂“虛虛乎乎”的風格也不是里希特式的風格,用一句“模糊里希特”來概括他是有點簡單了。只是他寫生的那些圖片有一些是失焦的圖片,他從對那些失焦的圖片的寫生中發(fā)展出一種“虛虛乎乎”的技術。其實,這種技術就像古典繪畫技術或蘇式繪畫技術一樣,無論在歐洲還是在中國,在里希特之前還是之后,經常被一些藝術家使用著。只是里希特太有名了,所以搞成誰也虛一下,就成了里氏風格了。

楊:那么你的作品和里希特有怎樣的關系?能不能比較一下?
李:我還沒看到哪個中國藝術家有里希特的那種冷靜與客觀,我也是學不來他那些的。我看關鍵不在于是否使用了里希特的某種手法,而是要看這種手法用得是不是地方,是不是恰于其份。
我現在用它一下,如果能順暢地說出自己的話,我覺得也很好。

楊:你的作品表現的是你的記憶,所以這種“虛化”的表達手法跟你的表現內容是有關系的。
李:對,還是要內容來決定形式。

楊:就像我們回憶過去肯定不是很清晰,看到過去的圖像資料都是模模糊糊的,你要是畫一個非常精確而清晰的東西,是不對勁的,味道就不對了。還有一個元素是你在畫面上大量運用這種煙云處理,這個元素好像在西方藝術史上是沒有的。
李:西方的許多藝術家對圖像的處理是一種拷貝的方式,因為西方人對空間、背景的要求是非常確定的,包括它的戲劇、小說、繪畫都是這樣。我們的文化傳統(tǒng)里則強調背景的不確定性和對空間的抽離,繪畫就不用說了,戲劇也是一樣,像京劇《三岔口》中,要交待人物是在黑夜中,是靠幾個摸索的動作來處理的,是暗示性的,舞臺照樣是亮堂堂的,不象話劇,燈光馬上會切換到只剩下一束弱光。在對空間的處理上,我的作品也可以說是向自己的傳統(tǒng)學習的一個過程吧。

楊:我也認為實際上很多元素是過去沒有的,包括里希特也是沒有的。你的畫是抽離了人物活動的背景,把人抽象化了,這種抽象把過去的記憶凝固到了一種永恒的、固定的狀態(tài)里面。我們回憶過去肯定是連帶著背景一起回憶的,比如回憶文革就會聯想起滿墻的大字報之類的東西,但是你把人的環(huán)境剔除出來,只剩下一個虛無的煙云般的情境。你畫的過去不是某個特定時間點的過去,而是你們這一代人的整體的過去,展現了你們這一代人的生存狀態(tài)。被人認為是過去的一種理想狀態(tài)也好,或者詩意的虛幻也好,浪漫的色彩也好,都是因為空間的不確切與抽離的緣故,這實際上是一種反波普的態(tài)度。
李:可以這么說吧。

楊:聽說歐洲一些重要機構與收藏家對你的作品關注度很高,他們是從什么角度看的?
李:一般認為我與他們的藝術家對圖像的態(tài)度,有很大的不同,感覺有些異樣。

楊:今天,你的作品在某種意義上打開了另外一扇門,賦予我們對自己經歷過的歷史有更多的想象,也暗示了更多想象的可能性。
李:明年7月份我會在柏林做一次個展,到時可以聽聽中國之外的人是怎么看我的作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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