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孤獨地活著吧，看穿這赤條條的來龍去脈你就坦然了。 ——晚峰題記
（一）
有哲人說：“干實事的人是寂寞的，干大事兒的人是孤獨的?！?
也有哲人說過：“男人越孤獨越優(yōu)秀，女人越優(yōu)秀越孤獨。”道出了一種法則。社會進入了網絡時代，那地溝里又蹦出了另一種不成調的反彈：“孤獨的人最可鄙。”而且往往被一些無知的傳媒視為經典頻頻引用。以此見得，“網絡”已使往日的一切良知美德，人格操守，社會規(guī)范置于真空，一切以往的游戲規(guī)則都被網絡化了的貪官污吏及快餐化了的文化泡沫顛覆殆盡，其實,將這種跑肚拉稀的東西稱作文化也是不確切的,姑且以“文化”的名義吧！可見一切都被享樂主義和功利主義的極端自我意識代替了，醫(yī)生在病床上做生意、教師在講臺上搞推銷、法官拿人命做交易，無才無德的往上躥，有才有能的靠邊站，這實在是人類的悲哀，時代的恥辱。
我想一個有人格、有思想的人活在這世道，你要不孤獨，那才怪呢？再說，你不孤獨，你想干什么？你能干什么？去偷？去搶？去瞎起哄、湊熱鬧？去追波逐流、趕場子？或者，索性將“人”的概念對立起來，削尖了腦袋去當“官”？難道那“熱鬧”了就不孤獨？難道屈原大夫當年就沒有想通這一點兒道理？！莽莽大千，有幾個人真正意義上讀懂了孤獨，又有幾個人有資格解說孤獨？孤獨是一種超越生命本能的獨特的個體生命體驗，是一種既不能用語言轉述，又不能用行為表達的完全形而上的內在精神大廈，是建立在某種信仰基礎上的一種精神感應與呼喚。是在確定的目標下，學養(yǎng)與思想、行為與意志、毅力達到高度和諧統(tǒng)一而自覺形成的一種帶有使命感的精神堡壘。它既不同于寂寞，更不類于無聊。它是包括生身父母、妻子兒女都不可知的一種既自知又不自知的才子秉性，差不多就是科學、醫(yī)學、邏輯學、人類學都無法破解而只好交由蕓蕓俗子而簡單概括為“病態(tài)人類”的那種“東西”。不信你看康德、尼采、叔本華、達芬奇、辜鴻銘、米蓋朗基羅、施特勞斯、肖邦等等。他們或許可悲，但絕不可鄙。他們的生命里程中也許從來就沒有過寂寞和無聊。寂寞無聊是沒有信仰、沒有目標和追求、缺乏學養(yǎng)與思想、行為與意志分裂，是不自覺地覺得生命沒法打發(fā)的一種盲目被動、空虛且寡廉無趣的心理反應。兩者本不可同日而喻，但好多人卻給混淆了。達芬奇一生都有著做不完的事情，他不僅是一個卓越的藝術大師，而且是一個了不起科學家。他是第一個設想空中飛行物和設計高層建筑物上下水工程藍圖的科學家，又是一個橋梁設計專家，在土木工程、水利工程、機械工程，軍事以及地質學、物理學、生物學、生理學、數(shù)學等諸多學科領域都有許多重要的設想和發(fā)現(xiàn)并提出了許多在當時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見解，且留下了大量寶貴的資料，前不久，由他于六百多年前設計的在當時被認為無法實施的大型橋梁工程藍圖在挪威告建落成?？梢娖渲腔壑Ｅc超前。
我敢說，歷史上所有出類拔萃，為人類社會有所建樹，有所貢獻的人物，他們的靈魂都是孤獨的?？杀傻氖腔盍艘惠呑泳谷徊恢拦陋毷呛挝锏娜耍@些人大都是些只配無聊的人，無聊的人活著就只知道吃吃喝喝，玩玩樂樂等死而已，但他們似乎也自在輕松。而孤獨的人活著每天都在苦苦完善著自己的信仰，以夢魘般地執(zhí)著和“吃草擠奶”的大度在暗無天日中釋放著對人類社會的自身潛能，就像春蠶吐絲，蠟炬成灰，不計毀譽，難顧得失。始終如一地做著自己認定該做的事情，但他們多半活得很沉重。可能是天生的分野，喜歡孤獨的人永遠擺脫不了沉重，喜歡湊熱鬧的人永遠只配得無聊，這不僅是社會意義上的無奈和尷尬！從自然規(guī)律和生物法則來看，大宇宙正是因其各自的孤獨而成全了日月經天、江河行地的亙古和諧，彼此忠于職守、密切配合，陰陽輪轉、萬物互濟，花開花落、季節(jié)交替，魚游鳥飛、各范其規(guī)。充滿神秘生機的自然秩序因了人類的無聊和好奇使它們失去了本來的寧靜，在“熱熱鬧鬧”熙熙攘攘中喪失了它固有的生命和魅力。本來，每一個生命個體都是孤獨的，但人類卻不甘孤獨了。什么都敢獵敢殺，天上飛的，地下跑的，除了人，一切都在減少。猛獸成了珍稀，而人類卻汲取了一切猛獸的性情，且倍有過之。連融釋世間苦焦，維系人類情感、代表人類尊嚴的友情、愛情、親情也摻了假，兌了水，蛻變?yōu)榻疱X交易，待價而沽。一切都被“解構”了，我不知人類學家和社會學家是不是應該將這些人類也劃分為“后人類”？作為所謂高級動物，見不到崇高和神圣、守不住真誠與信譽，你不孤獨才怪了呢！當然，最“熱鬧”的地方就是商場和官場了。人們往往被這歌舞升平的假象所迷惑。比如官場，基于共同的利益，上下必需附和一種腔調，可謂“團結緊張”！這首先因為它是一個“場”，有著息息相關的奧妙，所以，場里再“緊張”，面上還得“團結”。假話大話沒完沒了，實事、好事做不了多少，但得給老百姓扎個勢，美其名“顧全大局”。他們有著特殊的游戲規(guī)則，吃、喝、嫖、賭的資本都來自于百姓，但他們骨子里卻排斥老百姓，老百姓也都明白了官場的游戲規(guī)則就是眉高眼低，諂上欺下，最大限度地使用權力，盡可能滿足自己的需要來證明自身價值。離了這 “場”他們的權力就無所依附，而歸根結底這個“場”又依附著老百姓，沒有了老百姓，這個“場”同樣失去了作用。所以他們“要與群眾打成一片”，否則，他們也就成了一個個失去了寄生土壤，滿懷失落的可憐蟲。至于老百姓在這失去公理和道德真空的年月，更像是脫了線的珠子滾到哪兒算哪兒，就那么回事，管自個兒吃、喝，無災無病足矣。門前雪也懶得去掃，這就是地痞流氓敢于在大庭廣眾之中給你各個擊破的一個根本的心理空子，很難想象在強敵侵略的時候……因每個人的生活體驗和承受能力千差萬別，孤獨與無聊、上進與墮落、高尚與卑瑣，純潔與齷齪都泡在了一口缸里，連那一步之差也不易找到。但我仍相信真實的、美好的、善良的東西它們都存在著。不過每每讓人感到掃興的是如今在多數(shù)情況下是邪惡征服了正義，野蠻戰(zhàn)勝了文明，權錢褻瀆了法律、貪欲毀滅了天理。使之胸懷良知，心存自律，敢于堅持正義的人們幾成英雄末路、美人遲暮。即使你再不服氣，你還得接受這孤獨無助的現(xiàn)實，魔網恢恢，不孤獨，你又能怎樣？你只有不活！可上蒼給你的這唯一的公平你能不珍視？！你看那些無惡不作做的人不正活得好好的嗎？
說來也怪，這年頭兒，那些有才有德，既師且友，百年難遇的英年才人卻一個個似乎知趣兒的撒手告別這骯臟不堪世道！無名的暫且不提，公眾矚目的人物也已不少，如路遙、李老十、周思聰、劉曉路、李伯安、盧沉等等，他們像流星，不！像流星雨，一個個光閃閃地劃過黑暗的夜空，殞落了！這是賞心悅目的風景嗎？莫非是此才只應天上有，人間無道不可留！每每念及，使我喘不過氣來?？粗麄円粋€個地倒下去，我越發(fā)覺悟到生命的可貴，盡管如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什么都貴，就是人賤！鮮見床前敬老母，最盛庭院侍哈巴。一個哈巴狗動輒幾十萬，上百萬，而一個人的生命撫恤金才幾個錢！
似乎這世界上已找不到生命的理由，但這些高貴而充滿智慧和仁愛的生命是無論如何也沒有就這樣匆匆消逝的理由。你活著！活著就是對真、善、美的肯定?；钪?！就是理由??！你看看！那些無才無德，醉生夢死，吃人不吐骨頭的行尸走肉群落不都活得油光水浸的嗎？記得少時讀臧克家的詩：“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活著/是為了別人活得更好/有的人活著/別人就沒法活”這些情感判斷首先需要公眾良知，而如今這一切都已淡化，都已麻木?；钪?！便只是活著。死了！也就死了。又似乎活著的已經死了，而死了的并沒有活著。您們都去了，可有幾個人能讀懂您們的靈魂！盡管您為人類留下了不朽的遺產，但像垃圾一樣堆積如山的“書?！崩?，有幾個人能翻得出您的靈光？盡管您一路吶喊，但用金錢“炒作、包裝”出的星河里，有幾個人能聽得見您的肺腑？看那滿大街南來北往的人兒步履匆匆地在尋找著淘金斂財?shù)纳虣C，聽那拍賣會上一陣陣煽動和激發(fā)著貪欲的錘聲，又有幾個人還能掂得出您的分量？！您的生命肯定是孤獨的，但您一點也不可鄙！《易》云：小人道長定知君子道消。就像莊稼地里長滿了雜草，并且已經成了氣侯，這時候禾苗只有夭折的份是一樣的道理。這種失恒的生態(tài)佛教上稱謂“末法時代”，藝術上稱呼謂“后現(xiàn)代”，社會學上稱謂“禮樂崩壞”。所以，您含英咀華的生命便只合在悲壯嘹亮中閃閃劃過這昏暗的時空定格于歷史的長河。您們以坦坦蕩蕩，短小精悍的生命語言告訴我們，生死已經沒有了界線。一個個好人匆匆離去，是讓所有好人悲痛的事情，但他們的極端“選擇”卻恰恰榨出當今世道的一個“小”字來。唐伯虎有詩云：“生在世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人間地府俱相似，只當漂流在異鄉(xiāng)。”但孤獨者的生命終歸是別致的、是金貴的、是偉大的，我贊美孤獨！孤獨是活著的真實含意?；钪【褪墙裉斓睦碛?，活著！就是明天所有的證據(jù)！
本文原載于畫冊《耕耘種月——周晚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