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之后，藝術何為？這是人們常常提及的問題，也是藝術家常常反思的命題。
“5·12”汶川大地震已經(jīng)走過了痛苦的一周年，家園的重建、心靈的重建是如此艱難，作為災區(qū)的一部分，四川的畫家、雕塑家、建筑師、行為藝術家們怎樣走過這漫長一年，怎樣在撫平內(nèi)心傷痛的同時，又用藝術去撫慰災難中更多的恐懼者、悲痛者，以及去告慰無數(shù)逝去的靈魂。
近日，在成都舉行的一個名為“陽光母親”的活動中，集中展現(xiàn)了這些藝術家們的身影，以及他們在汶川大地震之后創(chuàng)作出的首批作品。
著名畫家何多苓說，從都江堰和北川回來后，他一直無法走進畫室，直到兩個多月后，他才第一次走進畫室，而他拿起畫筆時，他再也難以延續(xù)之前的思路，這段特殊的人生體驗，使他中斷了從“傷痕藝術”以來的畫風，以及一些文學化的畫法，在這幾個月內(nèi)，他重新創(chuàng)作出了充滿悲傷而又飽含著藝術安慰的油畫作品《災區(qū)小女孩》。
同樣，雕塑家朱成在大地震后第一個清明節(jié)前夕獨自來到了映秀，那些荒蕪的雜草下面就埋著2000多個遇難者的身軀，當時，空谷中那些如同叫魂般的一遍又一遍地呼喊遇難老師名字的聲音，讓他感到生的窒息?；貋砗?，他用溫潤碧綠的玉璧和如墨的玉琮分別設計了一座墓碑和一座地震紀念館，以讓逝者得到安息，讓生者得到撫慰。
而朱成的兒子，“80后”青年藝術家朱民，在親眼目睹了災難的現(xiàn)場后，用倒塌教學樓中的預制板殘片，磨成了一面鏡子，他說：“在超度亡靈的同時，也以此為鑒。”充滿了反思性和先鋒氣質(zhì)。而他的另一件作品《子母房》，則像一首安魂曲，其用中國傳統(tǒng)陰陽龕相嵌和母子包含的形式，為那些在地震中遇難的母親或孩子們獻上了一個小小的紀念堂。
此外，四川大學的青年藝術家曾妮以一個年輕母親對女兒愛的方式，創(chuàng)作出來一個充滿陽光氣質(zhì)的小女孩肖像，雖然地震摧毀了太多的家庭，奪走了太多的兒女與母親，但生命的力量永遠熱情向上。另一位青年雕塑家吳兵先，他的漢白玉雕塑《母親》，形象地表達了母親與疼痛這樣一個永恒的主題，這也是他內(nèi)心深處對地震中受難的母親的哀悼與尊敬。
再生的希望
這些藝術品以“陽光母親”活動的名義全部義捐給了在難中失去孩子或失去丈夫的母親或妻子，其義賣所得的資金正在幫助她們走出巨大悲痛，重拾生活的信心。
“娃娃沒了,心都像死了……”地震中失去女兒的聚源中學的一位母親哭訴著，處理完畢女兒的后事,她想起該回家里搬點東西出來,但待她回去時，家已淪為一片廢墟，家什已蕩然無存……
而這些藝術品既是對她們內(nèi)心傷痛的表達與安慰，也是對她們生活的直接幫助，藝術品義賣后的善款將幫助她們解決生活問題?；顒拥慕M織者之一顏小平解釋說，地震發(fā)生后，有成千上萬個母親失去了孩子或丈夫，作為幸存者，她們很多年事已高，根本不可能再次生育，很多母親失去唯一的孩子后，所經(jīng)受的打擊和經(jīng)歷的創(chuàng)傷，一生都難以撫平。于是，顏小平在HOUSE100網(wǎng)站上呼吁各界人士關注在地震中失去孩子的母親們，并發(fā)起“陽光母親”援助計劃，很快，這個活動得到雕塑家朱成、譚云，畫家何多苓等領頭參與。迄今為止，四川有10位雕塑家和11位畫家參與這項活動，進行創(chuàng)作并義捐義賣，此外，南京畫家毛焰還直接捐了10萬元現(xiàn)金。
藝術因愛之名，如今，這些藝術善款總共已幫助了100多位深處災難中的母親，其中，都江堰向峨鄉(xiāng)棋盤村50位幸存的母親，在獲得藝術家們的幫助后，開始發(fā)展家庭養(yǎng)殖業(yè)，正在嘗試再生的希望。
救贖之路
一個能指符號，可以表現(xiàn)我們在大地震中所遭遇的內(nèi)心情感嗎？這正是當代藝術普遍的尷尬。近年來，中國當代藝術狂飆突進，各種潮流競相奪人眼目，機會主義者在符號的能指和所指游戲中，占山為王，在國際資本的泡沫中名聲大噪。
而假如如此繁榮的當代藝術，在這場大地震的罕見災難中，找不到恰當?shù)男问接靡栽V說我們內(nèi)心的悲痛，來訴說生死兩茫茫的牽連，來介入我們的最大現(xiàn)實與精神處境，那將是多么浮華與空虛。
實際上，人類的每一次大災難，每一次毀滅性遭遇，都在一個民族的記憶中刻骨銘心，都在他們的史詩和壁畫中源遠流長。
“陽光母親”活動中的藝術家及藝術創(chuàng)作，雖然難以全面地承擔起汶川大地震后我們復雜的情感表達與心理寄托，但它已經(jīng)開始了真正的介入。就像雕塑家朱成放置在汶川大地震后碎石上溫潤的玉環(huán)，那是一種告慰，一種安慰，對逝者，也對生者。而參與的更多藝術家，幾乎每一幅作品背后都有一個具體的故事，它以真實的力量對當代藝術矯揉造作的本身進行著反駁，也進行著救贖，比如青年藝術家朱民的那面用預制板磨制成的“鏡子”。而畫家何多苓說：“地震這一年多來，在創(chuàng)作中，不涉及這其中的心理感受，是不可能的，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當然也是不道德的，作為一個四川畫家，我看見了那么多，感受了那么多，無法逃避。”
可以想象，“陽光母親”活動中的藝術家，他們是災難本身的承受者，也是自我的救贖者，因愛之名，因藝術之名。
【編輯：張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