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專業(yè)當代藝術資訊平臺
搜索

約瑟夫·康奈爾與他的微型藝術世界

來源: 2020-05-18

他外表靦腆而不張揚,卻因其獨特而精美的藝術獲得了同時代那些最張揚的名人的友誼,包括馬塞爾·杜尚、薩爾瓦多·達利、安迪·沃霍爾;他喜歡把自己的作品送人,會給電影院賣票的女孩贈送一束鮮花,也會郵寄一個貓頭鷹盒子給奧黛麗·赫本;他與日本前衛(wèi)藝術家草間彌生會打持續(xù)數(shù)小時的電話,而后者的郵箱中每天都會出現(xiàn)幾十封情書。他就是美國超現(xiàn)實主義藝術家約瑟夫·康奈爾(Joseph Cornell)??的螤栐f過:“美,應該被分享。因為美麗的事物能使我們快樂。探索美的神秘,就是在向崇高進發(fā)。”


約瑟夫·康奈爾(Joseph Cornell)

在巴黎的左岸一棟高級公寓里,住著一位幾乎從不踏出這棟樓的女門房。她是個中年寡婦,其貌不揚甚至略微肥胖。她言行粗鄙,與樓里精致的住客們仿佛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直到有一天一個充滿求知欲的12歲小女孩侵入了她的生活,揭發(fā)了她粗糙表象下豐富的精神世界和淵博的靈魂 —— 這是法國小說《刺猬的優(yōu)雅》講述的故事,而今天介紹的這位美國超現(xiàn)實主義藝術家,似乎與這個故事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這位藝術家,約瑟夫·康奈爾,內(nèi)心浪漫、執(zhí)迷、戀物,外表則靦腆而不張揚。他從未搬出過他母親的房子,但他獨特而精美的藝術卻為他帶來了與那個時代最張揚的那些名人 —— 馬塞爾·杜尚(Marcel Duchamp)、薩爾瓦多·達利(Salvador Dalí)、安迪·沃霍爾(Andy Warhol) —— 的友誼。


約瑟夫·康奈爾 《向塔瑪拉·塔瑪諾娃致敬》

這幅拼貼畫反映了約瑟夫·康奈爾對芭蕾舞的熱愛 —— 有意思的是,康奈爾似乎只對傳統(tǒng)浪漫主義芭蕾有著濃厚的興趣,也以此為主題創(chuàng)作過許多作品,卻對其他的舞蹈藝術并不感冒,甚至對同屬芭蕾種類的超現(xiàn)實主義芭蕾 —— 那些在紐約大都會歌劇院演出、由薩爾多瓦·達利(Salvador Dalí)設計舞美的大制作舞劇 —— 也不感興趣。

沉重的生活與欲望的城市

1903年的圣誕夜前夕,康奈爾出生在紐約市曼哈頓島北邊、哈德遜河對岸的一個叫尼亞克(Nyack)的村鎮(zhèn)。雖然與繁華的紐約市不過一河之隔,尼亞克卻是一個安靜的小鎮(zhèn)。有趣的是,這也是著名的愛德華·霍普(Edward Hopper)的家鄉(xiāng)。兩位藝術家雖然從未見過面,霍普卻曾擔任過康奈爾的姐妹的暑期繪畫老師。


愛德華·霍普的《夜鷹》

愛德華·霍普的《夜鷹》(Nighthawks)是芝加哥藝術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作之一。

兩位藝術家相似的還有他們的孤獨??的螤柕墓陋殎碓从诔林氐募彝ケ尘埃涸谒錾吣旰螅的螤枔磹鄣牡艿芰_伯特出生了。羅伯特患有腦癱,說話困難,常年在輪椅上度日。從弟弟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康奈爾就將羅伯特視為了自己一輩子的責任。

約瑟夫·康奈爾  《無題—薩蒂和拉威爾》

禍不單行。1911年,康奈爾的父親被診斷出患有白血病,幾年后去世了。更不幸的是,父親的去世為這個家庭留下了巨額的債務。康奈爾太太不得不變賣了房子,舉家搬到了紐約市,在皇后區(qū)租了一個小房子。

康奈爾在這張拼貼畫和其他幾幅別的作品中使用了自己心愛的弟弟羅伯特1927年繪制的畫。


約瑟夫·康奈爾 《無題—勞爾酒店》

雖然在著名的菲利普斯藝術學院(Phillips Academy)讀書,但孤僻的康奈爾并不適應校園生活,在1921年輟學。由于沒拿到文憑,康奈爾無法從事他喜歡的繪畫相關的工作,便在曼哈頓成為了一個推銷員。不出意外,康奈爾恨透了這個需要社交的工作,也經(jīng)常遭受身體疾病的困擾,包括偏頭痛和胃痛。

在沉重生活的另一面,康奈爾在紐約這個繁榮的都市里找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神滿足。他稱自己在紐約的閑暇時間是“繁華的都市生活” —— 他常常四處閑逛,在公園里徘徊,城市的每個不起眼的角落都是他的靈感來源:二手書和舊印刷品店、跳蚤市場、博物館、電影院,有時停下來吃一個甜甜圈和西梅卷。

在紐約的每一次閑逛對于康奈爾來說都是一次短途旅行,他利用短途旅行的所得,建立了一個龐大的私人博物館,其中有珍貴的書籍、雜志,有明信片、戲票,有唱片和早期的家庭錄像帶也有些頗為奇怪的雜物:貝殼、橡皮球、水晶天鵝、指南針、線軸和軟木塞。


約瑟夫·康奈爾 《無題-安妮公爵酒店》

鳥、彈簧、圓環(huán)和金屬桿。在這幅名為《無題-安妮公爵酒店(Untitled - H?tel de la Duchesse-Anne)》的作品里,康奈爾想要激發(fā)起人們關于旅行的聯(lián)想:潔白小巧的盒子內(nèi)部與鮮艷的郵票形成強烈的對比,郵票則在隱喻和字面意義雙重層面上充滿了異國情調(diào)。右側的白色格子中,有些游戲籌碼,使人聯(lián)想起海上航行、甲板游戲和賭博;有些刻著星座的木塊,同樣暗示了導向和航行。鸚鵡則更增添了一分異國情調(diào),并帶來一絲緊張感,因為它既暗示了旅行的自由,又暗示了鳥籠或被誘捕的鳥兒。盤繞的彈簧卷曲在鳥的頭上,暗示著目標,而鸚鵡本身似乎在注視著郵票上的蝴蝶和甲蟲,仿佛它們將成為自己的午餐。

廚房一角的偉大藝術

康奈爾的藝術生涯始于1930年代初,當他第一次接觸超現(xiàn)實主義時。啟發(fā)他的是馬克思·恩斯特(Max Ernst)創(chuàng)作的拼貼畫小說《La Femme 100 Têtes》。這本小說向康奈爾傳達了這樣一個概念,即藝術不一定是在畫布上涂顏料完成的,而也可以是由真實的物體,通過適當?shù)亟M合方式制造而成。


約瑟夫·康奈爾 《暮色天鵝》

受到啟發(fā),這位藝術家開始在烏托邦大道37號08號房 —— 他從1929年起居住直到他1972年離世 —— 的廚房餐桌上制作自己的藝術。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晚上工作,母親睡在樓上,而羅伯特則在旁邊打鼾。


約瑟夫·康奈爾 《向浪漫芭蕾舞致敬》

在此期間,康奈爾還開始在他最喜歡的主題上建立了一套檔案:收集他所崇拜的芭蕾舞演員、歌劇演唱者和女演員的資料和照片,并分放在文件夾中,其中包括格洛麗亞·斯旺森(Gloria Swanson)和安娜·莫弗(Anna Moffo)。同時他為他長達數(shù)十年的收藏按主題進行了分類:廣告、蝴蝶、云、仙女、名人頭像、食品、昆蟲、歷史、行星 …… 理性的分類對康奈爾來說很重要,但直覺上的聯(lián)想和幻想也是如此。他稱自己的檔案為“夢想和愿望的交換所”既作為研究項目,也是為自己的熱愛所作出的奉獻。

孤獨患者與名利圈

由于缺乏正規(guī)的藝術教育背景以及家庭狀況的特殊性,康奈爾經(jīng)常被描繪成藝術圈的局外人,但其實他的才華遠不止于此。

他的早期拼貼作品出現(xiàn)在1932年由曼哈頓的朱利安·利維畫廊(Julien Levy Gallery)組織的超現(xiàn)實主義藝術展覽中,與達利和杜尚的作品排排坐。他的第一個影盒《無題 - 肥皂泡套裝》(Untitled – Soap Bubble Set )則在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1936年的“不可思議的藝術:達達主義與超現(xiàn)實主義”展中展出。


約瑟夫·康奈爾 《無題 - 肥皂泡套裝》

約瑟夫·康奈爾 《無題 - 肥皂泡套裝》康奈爾與畫廊和藝術經(jīng)銷商不對付,而更喜歡把自己的作品送人,尤其是送給女人。在母親的影響下,康奈爾尊敬而崇拜婦女。他是一個非常浪漫的男人,更熱愛柏拉圖式的情感。他會給電影院賣票的女孩贈送一束鮮花,也會郵寄一個貓頭鷹盒子給奧黛麗·赫本(Audrey Hepburn) —— 雖然他經(jīng)常被拒絕或被誤解。

但同時,他與許多女藝術家和作家建立了良好的友誼,其中包括李·米勒(Lee Miller),瑪麗安·摩爾(Marianne Moore)和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后者后來告訴黛博拉·所羅門(Deborah Solomon):“在他的面前我當然并不放松或感到自在,但這不是什么抱怨。他是一個精致,復雜的人,他的想象力以非常特殊的方式在發(fā)揮著作用。”


約瑟夫·康奈爾 《無題—塔瑪拉·塔瑪諾娃》

破次元壁的是他與草間彌生(Yayoi Kusama)之間的聯(lián)系,后者是日本前衛(wèi)藝術家,以無所不在的波點而聞名。

他們于1962年相識,當時草間彌生才30多歲。根據(jù)她的自傳《無盡之網(wǎng)》(Infinity Net),他們的關系充滿情色與創(chuàng)造力 —— 他們會打持續(xù)數(shù)小時的電話,而她的郵箱中每天都會出現(xiàn)幾十封情書。康奈爾的母親則竭盡全力的阻止他們的關系 —— 當他們坐在后院的柑橘樹下親吻時,母親把一桶水倒在了他們身上。


約瑟夫·康奈爾 《無題—封閉式?jīng)鐾ぁ?/span>

人生的盡頭

1965年,康奈爾的弟弟羅伯特死于肺炎,第二年,他的母親也去世了。1967年,帕薩迪納美術館和古根海姆美術館分別為康奈爾舉辦了大型的回顧展 —— 這毫無疑問是大藝術家才享有的殊榮。也許人們會認為,這是康奈爾人生的高潮,但名利從來不是康奈爾的興趣或目標。

他仍然獨自一人呆在烏托邦大道的房子里。后來,他雇用了助手(主要是藝術生)為他做飯并協(xié)助他工作,許多朋友也拜訪他,但似乎仍然有著什么東西將他與其他人隔開,成為了一道他至死無法完全打破的玻璃墻。

1972年12月27日,在康奈爾因心力衰竭去世的前兩天,他在日記中寫道:“對那些太容易遺失的事物,認識它們、感謝它們、銘記它們。”接著他總結了自己付諸一生的工作。然后,也許在瞥了一眼窗戶后,他寫下了最后一句:“陽光持續(xù)突破了正午12點” —— 這是他與他稱之為“令人雀躍的”世界的漫長戀情的最后一筆記錄。

相關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