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過一次展覽作品的視覺效果來評價石玩玩的藝術是困難的。在這個“80后”藝術家的世界里,藝術作品可以“如你所見”,可以是“憑空想象”,甚至也可以是“道聽途說”。
在一群正在經受成功學、明星夢考驗的年輕藝術家隊伍中,石玩玩或許算是一個異數。
繪畫“如你所見”
每一張油畫作品旁邊都有一個播放著電影片段的小屏幕,每張畫都來源于電影里某個鏡頭中的一張畫——這是石玩玩最新的系列作品《畫的故事》。在石玩玩看過的電影中,原本用來布置場景的油畫作品,因為被他繪制成真正的油畫,從而獲得了“新生”。
石玩玩拋棄了以往人們對藝術的選擇方法:通過在藝術史的線性序列中,找到一種風格、一種圖式,然后用自己的技法表現(xiàn)出來。取而代之的是,從電影的虛幻世界中,尋找那些曾經為某個鏡頭場景、故事情節(jié)服務的繪畫。在幾乎被忽視的瞬間里,捕捉作品、定格放大,重新賦予藝術新的感覺。藝術家了脫離一般藝術創(chuàng)作的邏輯方法,讓繪畫回到了日常經驗之中。
對于石玩玩來說,藝術創(chuàng)作需要拋棄掉很多想法的局限。這種局限甚至包括已經習慣的技法和手段。一幅似乎并不是很好的風景畫,原本埋沒在19世紀的一個普通英國人的家庭中,因為電影對時代風貌的還原而重新面世?;蛟S當人們在重新審視那個時代的人物生活的時候,會被這不經意的一瞥打動。而敏感于這個瞬間的,是一位當代藝術家。藝術的歷史中那些默默無聞、被精英經典所掩蓋的藝術創(chuàng)作就這樣重新被發(fā)現(xiàn)。這幅畫,一幅普通的畫,便再次成為一幅有價值的畫。
“如果我們按照單一線性的藝術史看,那些畫家就被拋棄了。”他說,“但在我看來,一個老百姓拿起畫筆想畫畫的時候,他對藝術的熱愛與專業(yè)畫家是一樣的。這里面是沒有分高低之分的。”正是基于這樣的想法,石玩玩的作品,通過 “定格”、“放大”、“還原”方式,讓那些被埋沒的、普通的藝術品變成有價值的圖像。
什么樣的畫是好的畫?石玩玩認為,如果過分地強調藝術的精英性,這些默默無聞的畫就會被無情地拋棄——這是精英藝術史給人的邏輯,但對于畫家個體來說,這是很不公平的現(xiàn)象。
“我們看待藝術品不能用一種眼光來看,哪怕這種眼光再權威。所以,我們回到對藝術史的熱愛上。畫得好固然好,但不應該只是強調畫得好,有的時候那種好是一
種很刻意呆板的好,還不如一個普通人的畫真誠。”他說。
當今的畫家,在欣賞電影的時候,不大會去想藝術專業(yè)的事情。但是,當石玩玩從大量電影里發(fā)現(xiàn)有意思的繪畫的時候,這些繪畫就變得有趣起來。盡管,這樣的“捕捉”,讓繪畫變得不那么嚴肅。比如,他會根據作品身邊人的比例來確定繪畫尺寸,根據劇中人所處的年代、國家,來決定一張畫的畫法、風格等等。
石玩玩說,自己這樣做是想挑戰(zhàn)人們對繪畫的一種認識。他認為,藝術并不是一件多么高雅的事情,甚至不比日?,嵤赂匾?。“當我們涉及藝術的時候,我們可以聊一聊關于藝術的觀點、對于繪畫的認識。但是,一般人對于繪畫的認識,平民與精英并沒有絕對的分野。”
在電影《東京塔》中,一個學習成績不好的孩子畫了一張不好的畫,這幅畫是整部電影故事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這幅畫被判為不及格,成為主人公勵志成長中一幅重要的畫。如今,在觀賞電影的現(xiàn)實中,藝術家重新畫過之后,這幅繪畫又會產生什么意義呢?“一張不好的畫,我們怎么會看得到它?因為有了這個故事,你會覺得這幅畫很生動。其實我們看畫有很多很多標準,而不只是一種標準。”
因為對藝術的喜愛,一幅虛擬電影中的畫作,可以活生生地重現(xiàn)在觀眾面前。“藝術其實并沒有那么遙遠。”石玩玩說,“如果只是看電影,沒有人會相信這個畫會跳出來,但如果當它與虛擬的繪畫放到一起的時候,畫就從屏幕里出來了,這取決于你怎么看畫。”
藝術的邏輯
在電影里發(fā)現(xiàn)繪畫,石玩玩說自己遵循著兩個原則:第一,在影片選擇上不做刻意的揀選;第二,挑選里面的繪畫作品的時候,是把自己放在一個最普通觀眾的位置上,不會按照藝術史總結的規(guī)律去選擇。
“很多畫得不那么好的畫,是不是就沒有價值了?”這是這一系列作品中,石玩玩時常問到自己的問題。“沒有哪一個藝術家在自己的個展中同時展出這么多風格的繪畫,有些甚至是互相矛盾的風格。一個藝術家的個展里不可能掛這么多種風格的畫,因為藝術史告訴他,藝術有一個線性發(fā)展的過程。但如果我重新給它一個邏輯,即電影的邏輯,這些畫掛在一起都會很合理。”
石玩玩想通過繪畫這種手段,告訴人們在觀看藝術的時候,不要受到固有觀念的影響。所謂合理的藝術風格、美麗的圖像,在石玩玩看來都是某種既定的欣賞作品的邏輯套路,而看待藝術可以有很多種邏輯。普通人與專業(yè)人士應當有各自的觀點,只是角度不同,沒有高低之分。的確,當藝術感動你的是一個人、一個傳奇、一個故事的時候,藝術才發(fā)揮了它真正的價值。
想象力的傳播
對于這個學藝術設計出身的藝術家來說,想象力是最重要的。“有了想象力之后只要找到一個合適的辦法來表達,可以是繪畫,也可以是現(xiàn)在已知的所有藝術門類。”石玩玩對記者說道,“藝術家不要被任何東西束縛,不管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東西,都不應該束縛你。”
今年8月,一個通過電波聲音傳播的展覽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展覽中所有的作品都是通過藝術家、策展人的聲音講述來“告訴聽眾”的。被講述的作品或者是一張畫,或者是一個裝置,或者是一個影像,然而作品的形式和內容卻是用聲音描述的形式來傳達的。
一次錯過觀展的經歷,讓石玩玩開始對展覽的呈現(xiàn)形式產生了疑問,一個展覽是否一定是通過視覺呈現(xiàn)的?“很多時候,我們是通過口口相傳、道聽途說來了解展覽、作品信息的。”石玩玩說,“這些信息有時候是正確的,有時候會是錯誤的,甚至有很多誤讀,但這并不影響人們對這件事的認識。”
用口口相傳的方式傳播一個展覽,傳播幾件作品,是對傳統(tǒng)意義上的展覽的顛覆,也是對藝術史敘述方法的質疑。如今的藝術家,在展廳舉辦展覽的機會很多。但是,展廳作為具有空間壟斷性質的場所,是否對于藝術家和藝術品的傳播同樣具有壟斷作用呢?那些沒有在空間舉辦展覽的藝術家,是不是就會被忽略,進而消失在歷史之中呢?石玩玩想告訴人們的是,藝術或許僅僅憑借自身的魅力就可以很精彩,而它的呈現(xiàn)方式可以是多元的。
觀念前衛(wèi)、思想活躍的石玩玩,近些年逐漸受到一些策展人、畫廊和藝術機構的注意。人們開始談論、關注,甚至收藏他的作品。然而,對于他而言,展覽和市場帶給藝術家的不應只是榮譽和地位;反之,離開了展覽和市場并不表示藝術家就一定是被邊緣了。“被邊緣的是什么?是地位和機會,但藝術本身有沒有被邊緣呢?這取決于藝術家自己的認識和看法。對于藝術來講,可以有很多種方式,沒有什么可以限制你的想象力。”
當藝術越來越注重想法、創(chuàng)意的時候,藝術品價值的定義就更加依賴于藝術家觀念的價值。“進入當代藝術以后,收藏就不僅僅是一個物件了。收藏更多的是藝術家的想象和觀念,這些是最值錢的,離開了這些,藝術品只不過是一堆材料罷了。”石玩玩說,“藝術家也好,收藏家也好,一定要知道什么是一件作品最有價值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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