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今全球化的時代，虛擬空間逐漸取代實體，因此我們不斷地聽到這種聲音：畫廊這種在固定場所進行藝術品實體交易的模式正在淡出人們的視野。畫廊是藝術經(jīng)紀人的大本營，但如今，收藏家們更樂于在藝術博覽會上一擲千金，有的藏家也許還會在網(wǎng)上完成藝術品交易。這一現(xiàn)狀對部分中端藝術品的經(jīng)紀人造成了很大沖擊，因此他們關閉了自己的畫廊，轉而選擇在私下、在博覽會，或者借助圖片來進行交易。而像維托·施納貝爾(Vito
Schnabel)這樣的新晉藝術品交易中間人甚至從來沒有自己固定的經(jīng)營場所。在我看來，這樣的變化正將藝術界拖入險境之中。
紐約著名藝術經(jīng)紀人妮科爾·克拉格布蘭(NicoleKlagsbrun)關閉了自己經(jīng)營了30年的畫廊。她表示，如今藝術博覽會比畫廊更加賺人眼球，并且?guī)ё吡舜罅慨嬂鹊目土?然而，線上交易無法實現(xiàn)實體展覽所帶來的藝術體驗，既然顧客已經(jīng)越來越不在乎藝術欣賞，在這樣的情況下為什么還要繼續(xù)經(jīng)營畫廊呢?
“我只是不再喜歡畫廊這種形式了……如果這種經(jīng)營形式不再奏效，只有一種方法可以改變現(xiàn)狀，那就是不再繼續(xù)。”克拉格布蘭這樣說道。
當我同那些仍然堅持經(jīng)營自己畫廊的當代藝術經(jīng)紀人交談時，他們通常告訴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沒有其他選擇，他們要為自己代理的藝術家繼續(xù)把畫廊經(jīng)營下去，這些藝術家需要畫展的評論以及評論所帶來的關注度。“然而藝術家想在畫廊里展現(xiàn)的東西，難道展覽不能提供嗎?”巴塞爾藝術展總監(jiān)馬克·施皮格勒(Marc
Spiegler)說道。巴塞爾藝術展只允許藝術經(jīng)紀人實地展出作品。施皮格勒說：“我們代表的是以畫廊為中心的藝術界觀點。”話雖如此，我卻認為藝術博覽會的存在卻一直在挑戰(zhàn)這一觀點。
施皮格勒還指出了“區(qū)域消費心態(tài)”對于畫廊的意義：“一個畫廊的內(nèi)部區(qū)域劃分、建筑外觀，以及它位于城市的哪一地段，都可以從很大程度上反映出它的經(jīng)營策略。有的藏家可能從來都沒有親自去過某間畫廊，但他們?nèi)匀幌Ｍ钦鎸嵈嬖诘摹?rdquo;
從這樣的角度來看，我們幾乎可以認定畫廊將慢慢成為一種高級而浮華的辦公場所，就像私人銀行家的辦公室一樣。
我認為這完全是一個錯誤，即使從最世俗的財務角度來說，這都是不正確的。藝術的市場價值在于其自身的文化內(nèi)涵，任何一本拍賣圖錄的中心推銷點都是盡力挖掘拍品自身的藝術和歷史價值。縱然購買藝術品已經(jīng)逐漸成為一種投資，但拍賣行也絕對不會委任經(jīng)濟學家或者金融分析師來撰寫拍賣圖錄——不過他們倒是可以預測拍品的未來價格。因此，得出的推論顯然表明藝術品的未來價格與其過去以及現(xiàn)在的榮光緊密相連。“杰作”一詞是藝術市場的魔法語言。一幅畫、一段視頻之所以成為杰作，是由于整體文化對它的全面接受。我想這才是“杰作”一詞的真正含義。
畫廊必須存在的真正原因并不是維持其經(jīng)營者的底線或哄騙藝術家進行創(chuàng)作。畫廊的存在也與藝術家的履歷和自尊毫無關系，甚至與藏家和客戶都沒有太大關系。畫廊是為公眾存在的，至少是為了藝術愛好者這一群體存在的。從長遠角度來看，這一群體才是藝術界游戲的最強玩家。美國藝術家克里斯蒂安·馬克雷的影像作品《鐘》之所以被稱為杰作，除了作品受到的專業(yè)肯定，另一部分原因顯然是因為其2010年在倫敦白立方畫廊，以及2011年在紐約保拉·庫珀畫廊都吸引了大量人群的參觀。
藝術經(jīng)紀人將他們舉辦的那些對公眾免費開放的展覽稱為“特別優(yōu)惠”，這總讓普通的參觀者感覺自己是被勉強獲準待在那里似的。然而事實真相卻是，不管是僅供參觀還是待售的藝術品，如果沒有公眾的接受就一文不值。即使是最富有的藝術收藏家也希望自己的藏品可以聲名遠揚，因為只有這樣，他們的投資才會持久。如果藏家同意“藝術就是質疑”這種摩登說法，這也許會引發(fā)一些人的憤怒，不過也是時候揭竿而起了。
如果像庫爾貝的《世界的淵源》和提香的《烏爾比諾的維納斯》這樣的名作一直默默深藏于一個單身漢的公寓里，那么這些作品幾乎就沒有了任何價值。它們的重要性正是來源于公眾的談論。如果一件嶄新的藝術品沒有經(jīng)過任何磕磕碰碰，直接從工作室送到中間人的倉庫，繼而直接被掛在收藏家家里的墻上，這樣的藝術品就已經(jīng)失去了創(chuàng)造價值的機會，也許永遠都不會再有價值。隨著社會和文化越來越私有化，而藝術，從其本質上，則需要公眾。
藝術博覽會也許是銷售藝術品的好地方，但是對于專家來說卻不盡如人意。我還是很詫異于有的藏家說他們幾乎只在藝術博覽會上欣賞藝術。從定義和設計上來看，藝術博覽會有專屬展廳，有一定的持續(xù)時間，向參加者收取一定的入場費并提供飲食，看起來非常不錯。但是博覽會無法將藝術帶到一個廣泛文化交流的層面上。在某種程度上，藝術博覽會和藝術網(wǎng)站使得畫廊越來越邊緣化，同時使其客戶的作品更加邊緣化。
我為克拉格布蘭和其他一些經(jīng)紀人感到遺憾，因為他們不明白經(jīng)營一家畫廊的意義。然而，如果藝術成為僅供私下交換的東西的話，更加令人感到惋惜的，是那些藝術愛好者，以及藝術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