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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村上?。阂晃蝗毡舅囆g家逐夢紐約30年的“生存指南”

來源: 作者:Scott Indrisek 2019-05-23

“我在布魯克林的洛里默街租住的工作室,月租80美元,第二天能否吃上飯我都不知道。” ??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我在布魯克林的洛里默街租住的工作室,月租80美元,第二天能否吃上飯我都不知道。” ©?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什么都可以!關鍵的不是表面的美感,個人歷史和私密羞恥才能長久流傳!”

村上隆

在 Artsy 全新欄目“HOW I GOT MY START”的第一期中,我們帶你一窺現已家喻戶曉的藝術家早年的躁動。

現年57歲的村上隆是藝術明星、文化偶像,然而他也經歷過彷徨的學生時代——受困于乏味的傳統(tǒng)藝術教育,總在夢想更多的精彩。初入藝術界時,村上隆沒有把自己定位為藝術家。“我畫畫沒什么天賦”,他坦言,當初打磨技術全靠苦工、研習和毅力。

1989年,村上隆在東京的 Ginza Surugadai 畫廊舉辦了自己的首次個展,他也在那時走出日本,拜訪了紐約。在村上隆看來,紐約是世界上最為重要的藝術中心之一,只要能汲取這個城市的養(yǎng)分,生活上的艱辛不足掛齒。據村上隆回憶,自己曾在布魯克林的洛里默街(Lorimer Street)租了一間月租僅80美元的工作室(“第二天能否吃上飯我都不知道。”他補充道)。1994年,他入選了 MoMA PS1 頗具聲望的國際工作室項目,進行駐留創(chuàng)作。

圖片致謝高古軒
圖片致謝高古軒
(左)村上隆,《Hiropon》,1997 ?? 1997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右)村上隆,《花田》(Field of Flowers),2019 ??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

村上隆的早年經歷為他塑造了獨具一格的創(chuàng)作視野。這位超自信的年輕人終將成就一個個人品牌;從雕塑到繪畫,他由漫畫啟發(fā)的創(chuàng)作一件接著一件地席卷了世界。

藝術家最受歡迎的作品莫過于他的花朵頭像以及瘋瘋癲癲的大眼形象,然而,在這些作品以外,他還有不少關鍵作品蘊含著深層次的顛覆。比方說 1997年的藍發(fā)女子雕塑《Hiropon》,女子擁有卡通巨乳,從中噴射出一股乳汁。“性的怪誕在日本的御宅文化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彰顯,為人物形象的設計立下了新的標桿,我的目標便是將這種人物形象結合到當代藝術的框架中。” 村上隆解釋道。對不同的影響與靈感進行出人意料的融合,這構成村上隆長久以來的標志性藝術實踐,此般實踐最終推動了一場更大規(guī)模的運動,即藝術家口中的“超扁平”運動。

圖片致謝 Janus Films 及高古軒
圖片致謝 Janus Films 及高古軒
2015年,村上隆在紐約 IFC 中心前與其電影《水母眼》中的卡通人物合影

村上隆的一大過人之處,是他在通俗流行和理論批判領域都頗受推崇。從凡爾賽宮到各大頂尖畫廊,他辦展所至數不勝數;同時,藝術家跟路易威登以及當紅時裝設計師 Virgil Abloh 等品牌亦有合作;他在2013年導演了專題電影《水母眼》(Jellyfish Eyes),并隨之推出一系列可供收藏的電影周邊;他還和流行明星 Pharrell 合作過一件雕塑,并為后者執(zhí)導了音樂短片。村上隆的代理畫廊皆為業(yè)內巨擘——貝浩登和高古軒,其中高古軒正于比弗利山空間展出藝術家的新作,展期至2019年4月13日。跟同僚達米恩·赫斯特有所相似,村上隆也親手經營著自己的藝術事業(yè),在東京成立了名為 Kaikai Kiki 的藝術制作公司及畫廊空間,致力于推廣個人及其追隨者之作。

今天,村上隆光怪陸離的展覽總能引得粉絲大排長龍;而在其藝術實踐之初,他跟不少聰明的年輕藝術家有過相似的經歷:在懸而未決的現實中不斷摸索,始終富有決心、保持好奇、樂于放手一搏。

?? 2019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 2019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村上隆,《2019年,POM與我的一則動人記憶》(In 2019, a Sentimental Memory of POM and Me),2019

你對藝術的興趣始于何處?

念藝術大學時,為了了解自己,我到處跑、到處嘗試新鮮事物。最開始,我想做一名動畫師。我制作了不少動畫短片,都是在8毫米膠片上一幀幀畫出來的。那時的我對動畫富有熱情,還邀請過動畫大師宮崎駿來學校演講。喬治·盧卡斯《帝國反擊戰(zhàn)》的幕后短片也讓我深受震撼,他的 ILM 特效工作室讓我浮想聯翩。邁克爾·杰克遜由約翰·蘭迪斯(John Landis)導演的音樂短片《Thriller》出來后,我花了1.5萬日元(相當于現在的162美元)買了一部進口錄像,在朋友家里看了一遍又一遍,還興致勃勃地在8毫米底片上做了一個模仿動畫。

臨近畢業(yè)時,我卻開始懷疑自己能否以動畫為生。既然我接受了那么多繪畫訓練,何妨不再努力一把?于是我又滿懷熱忱地開始準備畢業(yè)作品。我在繪畫系修讀日本畫(Nihonga)專業(yè),整天在和紙上涂抹碾碎了的礦物顏料,當時一直都挺郁悶的,覺得無聊。

圖片致謝高古軒
圖片致謝高古軒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

日本畫并不有助于年輕人發(fā)掘創(chuàng)意潛力;在內容上,這個派別也不過是對印象派的拙劣模仿,其中摻雜了大量的政治角力,畫廊和機構小心翼翼挑選藝術家,在種種政治拉鋸中,年輕藝術家難有空間施展創(chuàng)意才能。當時日本畫的圈子實在配不上藝術的稱謂,然而在日本泡沫經濟的鼎盛時期,卻有大量資本流向這一市場,跟如今流入當代藝術世界的資本比較有過之而無不及。

直到有一天,我在東京市中心看到了大竹伸朗(Shinro Ohtake)的大型個展,這位藝術家深受新印象派運動的影響,當時的我頗為震撼。在那之后,我就放棄了日本畫,轉向當代藝術。那時,當代藝術在日本沒什么市場。如果你選擇當代藝術這條路,就要做好過苦日子的準備。但當代藝術還是深深吸引了我,它展示著一片自由的圖景——沒有政治、派系或紛爭。

有哪些作品或藝術家對你產生過獨一無二的影響嗎?

《星球大戰(zhàn)》的幕后紀錄片;一本講述宮崎駿動畫制作的書;大有克洋(Katsuhiro Otomo)的漫畫《童夢》(1980—1981);大竹伸朗1987年在佐賀町展演空間(Sagacho Exhibit Space)舉辦的個展;德國藝術家霍斯特·楊森(Horst Janssen)的圖畫和印刷畫;我第一次去紐約時,在 SoHo 區(qū)的畫廊中看到的所有作品,以及安塞姆·基弗(Anselm Kiefer)于1988年在 MoMA 舉辦的個展。

 村上隆,《727》,1996
 村上隆,《727》,1996
©?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跟我們分享一下你早年的成功之作吧。

大一的時候,我為一臺巡游花車做過一個巨大的猛犸象模型,高約5米。當時這是日本畫專業(yè)全體25名學生的共同任務,但只有6人真正參與了制作,到了最后,只剩下我和另一個沉默寡言還有些極客的同學熬夜完成了這只猛犸象。我們趕上了巡游,花車還贏了獎。


©?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1980 年代初,村上隆與同學抬著巨型猛犸象雕塑在花車巡游中留下了合影

在你事業(yè)初期,完全靠藝術過活這事兒看起來可行嗎?

對我來說,問題應該是:日本藝術家在紐約該如何生存?既然沒人針對這個問題做出過回答,我便在觀察中得到了自己的答案:通過將我個人的、日常的經歷融入紐約藝術世界的規(guī)則,我便能實現具有一定原創(chuàng)性的藝術表達。

至于經濟方面,我參加藝術大學入學考試時便決意要靠藝術養(yǎng)活自己。這并非意味著我覺得自己注定能成功,我只是下定決心要習得技能,讓自己能夠以藝術為生,一條路不通,就試試另一條。

我在繪畫方面的天資不算特別突出。周圍總有同學技巧高超,畫出來的東西讓大家嘖嘖稱奇,但我從未體驗過這種待遇。也就是說,我不曾覺得自己擁有過人的藝術才華,最后得出了一個結論:雖然我熱愛畫畫,但稍欠天賦,所以我要先加強訓練,多畫畫寫實作品。

??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在 PPOW 畫廊,給藝術小組 TODT 打雜。”

成名之前,你在日本從事過什么工作呢?

我在一間預科學校當了9年老師,協助學生準備藝術大學的入學考試;還在一家幼兒園做了4年的藝術與手工老師。我還畫過插畫、為餐廳做過概念設計、當過活動協調員。

圖片致謝 DTR Modern Galleries
圖片致謝 DTR Modern Galleries
村上隆,《ME AND THE MR. DOBS》,2013

早期的時候,你遇到過不理解或討厭你作品的人?

有一回,我給一個畫廊展遞交了一件類似漫畫的作品(1994年于 SCAI The Bathhouse)。一個友人(他曾傳授我當代藝術的基本法則)看完后,說他已經受夠我了,他這樣說:“村上!你讓我教你當代藝術,我就仔仔細細給你介紹了一遍。結果現在,這幅卡通兮兮的畫算什么東西?你這是對繪畫史的愚弄!”我當時沒搞懂他為什么這么生氣。

此前從未有過藝術作品如此直面戰(zhàn)后時期的日本文化,雖然我沒覺得自己的作品有多激進,但我想它或許還是具備一定先鋒的。

??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攝影:Josh White。圖片致謝高古軒
©?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攝影:Josh White。圖片致謝高古軒
村上隆“GYATEI ²”展覽現場,于高古軒比佛利山空間,2019

你在1980年代末至1990年代間頻繁訪問紐約,當時開心嗎,學到了什么東西嗎?

在那個年代,當代藝術產于倫敦、洛杉磯、紐約,特別是紐約,是中心的中心,展覽都特別當下。我住在日本的時候還接觸不到互聯網——關于“當下”的信息都是在事件發(fā)生好幾個月之后才能傳遞進來。

1994年紐約新美術館舉辦的鮑勃·弗拉納根(Bob Flanagan)與謝里·羅斯(Sheree Rose)雙人展給我?guī)砹瞬簧賳l(fā),當時新美術館還沒搬離它的 SoHo 舊址。在學說話和學走路之前,弗拉納根天天都要打針,以至于他對針頭產生了一種奇異的迷戀;在他的裝置中,性虐成為了藝術。看到這兒,我明白了:“天呀!什么都可以!關鍵的不是表面的美感,個人歷史和私密羞恥才能長久流傳!”


©?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我在紐約蘇活區(qū) Gavin Brown's Enterprise 畫廊個展的開幕式上。”

你把誰視為自己的人生導師?

在我心中,大師級的人物有動畫師金田伊功(Yoshinori Kanada)、動畫導演宮崎駿、漫畫家大友克洋以及導演喬治·盧卡斯。在現實中,我的人生導師是日本藝術史學者辻惟雄(Nobuo Tsuji )教授。他教會了許多東西,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歷史中藝術家的存在價值。

?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村上隆,《ZuZaZaZaZaZa》,1994

Mr. DOB 這個角色是什么時候誕生的?他似乎常常被看作是你的第二自我?

我有一個老朋友,他當時19歲,夢想成為一名設計師,Mr. DOB 是在他購入蘋果電腦后誕生的形象。我從未學過設計,但我總想創(chuàng)作一條手工無法完成的機械式曲線。正當沮喪之時,朋友告訴我這種線條可以在繪圖軟件 Illustrator 中用貝塞爾曲線實現。于是我在朋友家里借宿了一周,坐在他背后指點他在電腦上繪圖,像個指手畫腳的“后座司機”,我們就這樣一起把 Mr. DOB 創(chuàng)作了出來。

那個年代,每個動態(tài)的生成都要花上點時間;等待動態(tài)生成的過程中,我倆討論著各自的夢想。他的夢想是用自己的蘋果電腦自由自在地創(chuàng)作圖像和電影,做一個天馬行空的創(chuàng)意人;我的夢想則是搬去紐約。我倆那時討論過的夢想,都已經實現了。

??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左)“PS1的國際工作室項目期間,在紐約翠貝卡的 Clocktower Studio 舉辦工作室開放日。”
(右)村上隆,《Mr. DOB》,2019

此后,你為自己的作品建立了一間公司、一個品牌。你的自信以及良好心態(tài)源于何處?是什么激勵了你立下如此野心勃勃的目標?

高中時期,我認識到自己成績很差,對學習沒什么興趣,也不想做“白領”,就是喜歡動漫。坦白說,我創(chuàng)立公司是因為找不到其他的運作方法。我選擇的道路意味著大量的工作,但這是我生存下去的唯一途徑。

?? 2002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 2002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村上隆,《Kaikai Kiki 新聞》(Kaikai Kiki News),2002

快進到今天:你在高古軒的洛杉磯空間舉辦大型個展,其中包括著一件巨幅繪畫《青花》(Qinghua, 2019),畫的是一條大魚,這幅繪畫用了超過10年才完成,能為我們介紹更多細節(jié)嗎?

要我自己說,這是一件精美絕倫的作品。作為一名藝術家,我總追求讓自己完全放空,讓自己在近乎恍惚的狀態(tài)中作畫,在畫布上隨意游走,這幅作品便是在這種狀態(tài)下完成的。我非常自豪。

?? 2019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 2019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村上隆,《青花》(細節(jié)),2019

在高古軒位于紐約上城的空間第一次見到畫廊主拉里·高古軒時,我試圖向他解釋作品背后的概念,以此來推銷自己。我告訴拉里自己要創(chuàng)作這個主題的巨幅繪畫,他挺喜歡我的概念。后來,拉里確實成了我的代理商,但這幅繪畫卻被擱置在了一旁,很久都沒有完成。

在轉向當代藝術之前,我整天都在畫魚——特別是淡水魚。記得有一回,我跟父親去釣魚,看到了職業(yè)漁民是怎樣捕捉草魚、白鰱和大頭鰱的,這些魚進口自中國,有的能長達一米。我驚呆了。我和父親都沒能捕到大魚,只捉到一些小魚小蝦,帶回家養(yǎng)在后院的池塘里。捕魚記憶絲毫沒有變淡,看到大魚時的震驚一直鮮活地印在我的腦海里。


©? 村上隆/ Kaikai Kiki Co., Ltd。圖片致謝高古軒
村上隆,《Picture of a Title “I Spin”》,1986

如果能回到過去給年輕的自己提點建議,你會說什么?

玩兒得開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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