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瑀:牢騷,贊美,放個屁
開幕時間:2024-11-09 15:00-18:00
開展時間:2024-11-09
結束時間:2024-12-10
展覽地點:玉蘭堂(上海)
展覽地址:上海市靜安區(qū)北蘇州路490號
策展人:王將
參展藝術家:高瑀
主辦單位:玉蘭堂(上海)
玉蘭堂(上海)將于2024年11月9日至12月10日呈現(xiàn)藝術家高瑀最新個展“牢騷,贊美,放個屁”,將展出高瑀近年完成的全新畫作。展覽邀請策展人王將擔綱策劃,并撰寫特別評論。
高瑀以辛辣的筆法展開其對于時下諸多亂象的點評。承繼自時事漫畫的諷刺傳統(tǒng),詼諧的形象、沖突的劇情、精巧的隱喻在新作里悉數(shù)登場。他從地方戲曲內汲取靈感,同時借用經(jīng)典的文學形象誘發(fā)深思。畫中的人、動物及其它事物都化身為演員,表演著一出荒誕至極的劇目。托寓修辭的純熟使用,增強了作品的可讀性。對繪畫技法和語言的持續(xù)打磨,更令獨特的戲謔美學就此誕生。牢騷,贊美,放個屁,三個動作的組合富有僭越的意味。但當觀者領悟其內的深意之后,必將會心一笑。
高瑀新作 : 牢騷,贊美,放個屁
文/王將
牢騷,贊美,放個屁——這三個動作既可以構成連續(xù)的序列,也可以單獨地拆分開來。它們均在對現(xiàn)實世界進行著回應。在這番回應中,歧義必然存在,并創(chuàng)造出戲劇性的效果。這正是藝術家高瑀在新作中意圖達成的目標。放屁,這一稍顯無禮的行為撕碎了名流上層虛假的高尚面具。風趣的藝術家,將我們帶入凡人生活的戲劇。一張張畫作,猶如一幕幕上演的劇情,它們叛逆、荒誕、極盡調侃戲謔之能事。在這個烏合之眾反常識的行動屢見不鮮,語言暴力甚囂塵上的年代,高瑀不再偏安一隅地逃避,他維持著一種半醉半醒的狀態(tài),舉重若輕地抵抗著任何別有用心的贊美。思辨的邏輯蛻變成創(chuàng)作的骨骼,他也盡其所能地、全方位地重思著繪畫本身,畫作的肉身生動活潑且豐腴可人。他突破了語言和符號系統(tǒng)的轄制,進入自由的創(chuàng)作狀態(tài),享受著十分過癮的人生。他于俗世之內收獲著真情的實感,亦不甘于庸碌,反以超脫的幽默對一切看不慣的事物發(fā)出了犀利的“牢騷”。
01
牢騷如歌
牢騷,是宣泄煩悶不滿的方式,其抱怨的對象往往是些日?,嵤隆8攥r的“牢騷”從個體視野出發(fā),由私及公,對外部的世界展開挑釁。這種牢騷相似于屈原“離騷”之騷,既有憂愁之意,也表明心緒的擾動。在這里,牢騷猶如詩歌,它絕不是狹隘的怨言。藝術家賦予詩中詞匯極具諷刺內涵的新意。他重繪阿Q這個經(jīng)典文學形象,字母Q構成了邊框,圍合的圓圈內是一張落魄邋遢的面容。這張面孔,投射著藝術家對自我身份的消解及再度想象,喚起著觀看者關于批判的記憶。魯迅當年用阿Q剖入國民性格里諸多晦暗的角落。再反觀當下,批判的聲音遭遇到輿論的圍剿,我們似乎不再愿意聽到隱含著批判的牢騷。在另一幅畫面中,“牢騷藝術家”癱坐在地上,他的面部表情郁郁寡歡,他的五臟六腑向著外界而敞開。此刻,絕大部分人都有意無意地疏遠著敢于自我批評和勇于接納批評的語境。而具有知識分子擔當?shù)娜四耸且环N威脅。高瑀不得不自嘲,他似乎有意通過創(chuàng)作來揭露當代社會中的偽善、暴力和欲望,但權力的凝視早已將他解剖,開且看穿。
唯有酒肉穿腸,方能得到些解脫。高瑀熱衷于飲酒,酒精使神經(jīng)變得敏銳,感官也由此放大。神魂輕飄飄地脫離肉身,人得以短暫地體驗超然,從俗世憂愁中逃逸。而被身體吸收的酒精,必然由它再代謝掉。醉的思緒存在于頭腦,成癮則是肉身的渴求。愛喝酒的高瑀無意贊美酒精,但醉酒總歸是好過沉淪于現(xiàn)實。他用一雙醉醺醺的眼眸緊盯著世間百態(tài),對于周遭的一切、社會上大大小小的事件進行著即時反饋。所有人都無法預知將要發(fā)生什么,因此那些牢騷的話語,隨著生活之流而發(fā)生變化。他用荒誕對抗荒誕,以不羈的嬉笑怒罵消解虛偽的嚴肅和崇高。那種從“The Art of Not Being Governed”里提取出來的生存策略,令他不斷進行著自我邊緣的隱遁。然而,這種邊緣化卻將他帶回真實生活的核心。他隨遇而安地、真切地體味著生活。
酒必有醒來的時刻,借助于酒精來逃避終究是個偽命題。宿醉時切身的虛無感再次將身心狠狠地壓實在現(xiàn)實的泥沼中。逍遙快活的時光褪去,牢騷里批判的鋒芒便顯露出來。“噴火的孩兒”以大尺幅的畫面展開情節(jié)。這個西游故事里的麻煩制造者曾多次和另一位更為人熟知的造反者孫悟空交戰(zhàn),竟也屢次戰(zhàn)勝后者。諷刺的是,這鬧騰的孩兒最終還是被菩薩用計所收服。公義并沒有得到伸張,高高在上的神仙下著一局更大的棋,所有人均是游戲里的棋子,加害與受害的輪換快速且無序。畫中的孩兒是現(xiàn)代社會中特定群體的圖像。他們沉迷于虛擬空間,煽動各式反智的瘋狂言論。他們被民粹勢力裹挾,始終認為自己身處正義的一方。話語濫用著暴力,沒有誰能在他們噴吐的三昧真火下幸存。然而,這暴力必將反噬:畫面最下端,三個孩兒呼天搶地跪伏求饒,往日的神氣不再?;鹧嫦笳髦曀涣吆俺龅目斩纯谔枴D腔鸺仁菆D形,也是文字,甚至還藏著一道雞尾酒的名字。在圖與字曖昧的縫隙里,東方傳統(tǒng)的書畫同源混雜著時事漫畫式的表達處理,這是高瑀獨創(chuàng)的配方。如同雞尾酒調制時的Shake(搖合)手法一樣,圖像元素之間疊合出規(guī)律的節(jié)奏;又如同Stir(攪拌)那樣,靜謐的調和配以疾速的攪拌。牢騷偽裝下的批判沉靜下來,貼近深邃的思辨。
02
贊美如戲
高瑀愛聽戲,一時興起就哼唱出那么幾段。戲,滋養(yǎng)了他。這個“戲”,并非是來自西方的戲劇,而是腳下土地里生長出的戲曲。藝術家調度著獨屬于他的排演,與川劇程式相似的結構串聯(lián)起他的新作。首先,他給予“贊美”一片舞臺。藝術行業(yè)里的批評家登場,贊美正是他們時下的所作所為。獨立的批評之聲鮮見,那些言不由衷的贊美與經(jīng)濟利益掛鉤。高瑀將他們的工作喚作“職業(yè)捧哏”,不留情面地譏諷他們。另一邊,戲份也給到一些非人類的角色。它們經(jīng)過擬人化的處理擔當著一些“幫腔”的任務。例如,蝗蟲扮演著位高權重的人,洋蔥變?yōu)樾乃忌畈夭宦墩叩念^顱,悲傷的面孔之上頂著蘑菇——這些幫腔的角色,描述著大戲上演的環(huán)境,營造著情感氛圍,起到定調的作用。各種自文學而來的形象也被靈活地嫁接到川劇情境內,套用戲曲的身法,角色進入到表演的狀態(tài)。
《農(nóng)莊老板兒要殺雞》里引吭高歌的雄雞像是在唱著川劇里的經(jīng)典高腔。它夸張地挺著胸脯,試圖發(fā)出高昂響亮的啼鳴。這幅作品的靈感源自喬治·奧威爾(George Orwell)的小說《動物莊園》。在該書所描繪的農(nóng)場中,動物不堪人類的壓迫,在豬的帶領下起來反抗。趕走人類后,它們建立起新的農(nóng)莊,奉行所有動物一律平等的原則。然而,曾經(jīng)帶領反抗的豬群最終掀起了內訌,它們被權力吞噬,互相傾軋。整部小說可被視作是精妙絕倫的“托寓”(Allegory),其傳達的重點是語意(Semantics)而非字義(Literal)。寓言的情節(jié)均對應著歷史上的真實事件。高瑀在新作里使用了同樣的修辭手法,制造出有比喻性質的表象。這些視覺形象比文本更精準地實現(xiàn)著托寓。那只想要打鳴的公雞,是雞群里的覺醒者。它想要喚醒其他迷茫、無知的家禽。它在畫面右側蓄勢待發(fā),而另一側農(nóng)莊“老板兒”(此處的稱呼帶有濃重川渝口音)則磨刀霍霍??上攵@只鳴不平、帶頭發(fā)聲的雞會面臨何種下場。如同俗語“槍打出頭鳥”一樣,畫面詮釋了什么叫“刀向欲鳴雞”。這不是一出悲劇,而是一場諷刺劇或一則反烏托邦的暗黑童話。
奧威爾在《動物莊園》烏克蘭文版序言里寫道:真正的斗爭發(fā)生在牲口與人之間。高瑀將斗爭發(fā)生地設定在南方的鄉(xiāng)村。殺機涌動著,但農(nóng)家院在表象上仍是其樂融融的。如此生活氣息濃郁的場景在此前的作品內極少出現(xiàn)。不安穩(wěn)的藝術家試著從技法的慣性中掙脫出來,盡可能多地嘗試不同的材料和表達方式??梢钥吹?,那些起稿時繪下的勾線依然被刻意保留,涂抹的筆觸稍顯肆意,構建造型的同時也在瓦解精細的外觀。交錯覆蓋的線條、亂中殘余的留白體現(xiàn)出繪畫者前所未有的放松狀態(tài)。這種松弛,若微醺之時,身體的紅潤和懈怠,頭腦在酒精的作用下飛速運轉。趁著尚不強烈的眩暈,“導演”在生活化的劇情里埋設下懷疑的伏筆。也許,他不再相信任何東西了,又或者,他從未懷疑過自認為是正確的事物。不論是何種情況,贊美對于高瑀而言,都是且僅僅是一種表演。他堅守冷峻的良知,質疑無腦的稱譽。
03
穢氣如詠
在高瑀看來,或牢騷,或贊美,都不如放個屁響亮。那個穿著燕尾服撅著臀部的角色原型是活躍于19、20世紀之交的法國知名藝人,原名為約瑟夫·普耶爾(Joseph Pujol)。他曾在少年時偶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操控括約肌的卓越能力,他可以隨心所欲地用直腸吸入和釋放空氣。他的腸鳴可以模仿各種聲響,排氣的聲音肖似不同樂器的音色,甚至還可以獨奏出復雜的樂曲。他在巴黎名聲大噪,紅磨坊與其簽約,他以藝人的身份大放異彩,獲得了“放屁狂人”(Le Pétomane)的綽號,行走藝壇。高瑀的《放屁藝術家》聚焦于如此的瞬間:普耶爾展示著他爐火純青的“屁技”,穢氣“隔山打牛”式地吹滅了遠處的燭火。本來不可見的氣體在畫面中化作云朵狀的彩虹屁。其后的喇叭用以放大聲音。流動的氣體凝結成與之相聯(lián)的另一畫面里的“ART”狀煙霧。再向遠處,一支剛剛熄滅的蠟燭,煙氣未散。上流社會的紳士著裝與釋放穢氣的強烈反差制造出滑稽感。三聯(lián)畫在尺幅也有著巨大的遞進落差,這更凸顯了戲謔的語氣。
放屁乃是再正常不過的生理現(xiàn)象。可是,當所謂的文明人見到這個令他們過多想起自己動物性本源的事物時,就會明顯感覺到局促不安。因此,不同文化內都存在著關于放屁的禁忌。放屁長久以來就是表示輕蔑的粗野手段。屁,被扣上邪惡、污穢的罪名。而庸俗的穢氣在前述那個“低于生活”的史實里卻被冠以藝術之名,這恰恰吸引了高瑀。理想的藝術應當僭越、應該冒犯,并最終導向一種幽默美學。欠雅的表述里蘊含著藝術家的深思熟慮。另一方面,高瑀還標記出那些充斥在生活中的“放屁”表征——政客前后矛盾的說辭,批評家堆砌的詞藻都無異于放屁。還有當代藝術的負面現(xiàn)狀:對抗性在減弱,立場缺失,語氣溫和。那些“廢氣”昂貴卻虛偽,它們蔓延開來,其危害甚至大過精心布設的謊言和騙局。正確、光鮮、成熟的“金玉”其中,卻是無聊無味的“敗絮”。
據(jù)考證,世界上最古老的一則笑話就是關于放屁的。高瑀逗笑著在他作品前正襟危坐的人們,他書寫著高級的喜劇,其中的笑點大多源于表演者的自嘲。喜劇人在舞臺上所諷刺的事物也影射自身?;蛟S,那個“放屁藝術家”就是高瑀的自喻。他欣賞普耶爾的離經(jīng)叛道和桀驁不馴,也愿意將私密的行為和想法袒露給大眾。又或許,他筆下那些中年落魄男也是他的鏡像,邋遢苦惱的愁容抵消著藝術家外在的精致。觀眾很容易與這些角色共情,走入其創(chuàng)造的幽默系統(tǒng)內,因為高瑀是個鮮活而真實的人。那些他曾經(jīng)與現(xiàn)實交鋒時采取的逃逸路徑在新作中轉變?yōu)樾笳Z般的邏輯架構:畫作僅提供歇后語前半截信息,后段的深意則被布置在思考者的頭腦內。
畫面內容映射著通俗的現(xiàn)實,在嬉笑怒罵間,那現(xiàn)實幻化出魔幻的樣態(tài)。它一邊安撫著我們,一邊傷害著我們。個體在如此殘酷多變的現(xiàn)實里常常經(jīng)驗到無力感,而幽默恰是其解藥。高瑀從未退縮,他拒絕沉淪,也刻意與娛樂性的媚俗保持距離。他主動執(zhí)行著一套插科打諢的行動策略,略帶狡黠地、冷不丁地轉向威權,做出滑稽的鬼臉,痛快地詠唱著挑釁的小調。
關于藝術家
高瑀(b.1981),出生于中國貴州,現(xiàn)工作生活于重慶,2003年畢業(yè)于四川美術學院。其近期創(chuàng)作從時事漫畫里汲取詼諧的批判手法,并將傳統(tǒng)地方戲曲的劇情、身法、空間表達等元素與經(jīng)典文學形象相互嫁接。他用幽默的語氣進行著嚴肅的表達,切近時代的同時亦表現(xiàn)出他的自在與超脫。 他的近期個展包括:牢騷,贊美,放個屁(玉蘭堂,上海,2024)、逃避的藝術(知美術館,成都,2023)、 醉酒藝術家(西岸藝博會,上海,2022)、低于生活(玉蘭堂,上海,2020)、Wwhisky Notes-高瑀新作(玉蘭堂,上海,2019)、不現(xiàn)實之二(龍美術館(重慶館),重慶,2017)、鐘馗上任記(Hi藝術卓越計劃,北京,2012)、不現(xiàn)實(銀河Solo, 北京,2012)、為落選者干杯(星空間,北京,2010)、會唱歌的星星(瑪蕊樂畫廊,米蘭,2009)。
關于策展人
王將是一位活躍于北京、上海的獨立策展人與藝評人,寸止(Inch Office)展覽策略與設計事務所總監(jiān)。從2016年至2024年,他已策劃近百場機構展覽與獨立項目,梳理了眾多不同代際和類型的藝術實踐。他的理論興趣圍繞在藝術社會學、神話學與視覺文化,近期策展觸及當代繪畫中的女性主義、少數(shù)民族的身份與美學、數(shù)字時代的流行趣味等命題。其研究與寫作方向涉及“中國新繪畫”所呈現(xiàn)的諸多可能性,評論和訪談文章亦散見于Artnet、ARTnews、ArtBaBa、Artarpha、hi藝術等媒體。他近期撰寫的個案評論涉及:袁運生、馬可魯、王玉平、孟祿丁、王音、毛焰、馬軻、黃宇興、秦琦、關音夫、高瑀、夏禹、張業(yè)興、呂松、許宏翔、劉海辰等;研究性文本包括:《世界感的多維面孔:意志之辯/變》《Kong-Fu:中國新繪畫里的“她者”目光》《屏幕一代:繪畫中的數(shù)字考古、寫生與革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