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覽介紹
琴灣的《天禪》繪畫暈色之美
夏可君
賈寶玉在《紅樓夢》說:“女人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因為女人潔凈,中國文化對于女性的想象,不僅僅是鏡中花與水中月,還賦予女性“月暈”的美感,一種虛幻虛色之美,其容顏被夢幻縈繞而形成美妙的“暈色”,有些相似于西方中世紀圣人頭上的光環(huán),但更為柔和淡雅,這縈繞的暈色如此切近又如此遙不可及,如同昆曲的咬字吐腔,一靈咬住而吟哦不散,古代工筆畫的“三礬九染”手法就是要挽留這色暈。在當代要畫出這種靈暈色感的女性形象,除非這個藝術(shù)家有著女性的細膩,而且有著深厚的古典修養(yǎng)。琴灣,這個受到良好古典藝術(shù)修養(yǎng),臨摹過大量古畫,又做過幾十年工筆的女性畫家,而且還潛心研究過西方油畫的各種技法,以油畫畫出來的女性形象,這一個個不染風塵超凡脫俗的“禪女”形象,讓古典的夢想得以還魂。
琴灣作品上這些禪女形象,疊印著多重的暈象與時間性:看似一個個出家修行的女尼,其實是佛陀或者觀世音來到凡間的優(yōu)美化身,袈裟被置換為透明的薄紗,裸露的酮體也透明如紗;她們又似乎是敦煌壁畫飛天形象的世俗化,只是收攏了飛舞的飄帶,具有凡間女子的優(yōu)雅氣質(zhì);她們好似中性化的當代時尚女性或模特,但不同于玩世現(xiàn)實主義反諷的光頭,而是具有古典的美感與宗教的靜感;她們還帶有漠然的冷感,甚至金屬的質(zhì)感,如此的冷誘惑恰好拒絕了欲望;她們一般閉著雙眼,或者微微睜開秀目,并不觀看與注視我們這個凡塵的世界,因此她們一塵不染,哪怕就是赤裸身體,也是純潔透明的;畫家把自己的作品命名為《天禪》,賦予了她們簡約的禪意,去除了欲望之后,她們有著空靈的禪意,指向我們內(nèi)心永不泯滅的童貞,因此這禪意典雅莊嚴,渾身透漏出一種過濾了人世間所有愁苦之后的靜謐與圣潔;她們或者相互之間低語,或者一起在虛靈的風景中彈琴,或者在仙境一般夢幻的世界中一道前行,走向一個虛托邦;她們是不再救贖人間的觀世音菩薩的現(xiàn)代化身,也許她們是另一種天使,僅僅保持在人世間的邊緣,因而也保持了自身的純潔,她們沉浸在自身白日夢一般的純潔世界中,不屑于拯救我們,而僅僅為我們保留一種前身與來世的念想。
在繪畫性上,這些禪女散發(fā)出薄透與迷人的氣息,這來自于琴灣自己發(fā)明的一套獨特繪畫手法,她們是用一種獨特的氣質(zhì)與氣息所畫出的,她們的軀體宛若月光織成的肌膚,透明、純凈,琴灣以其幾十年內(nèi)美的修養(yǎng),轉(zhuǎn)化工筆畫“三礬九染”的罩染法,又吸收西方油畫的各種透明畫法,還以沒骨畫的畫法,改變了油畫的質(zhì)地與觸感。人體看似寫實,卻是用傳統(tǒng)線描的婉轉(zhuǎn)流動筆法畫出,人物衣褶與面孔的線條輕盈婉轉(zhuǎn),似乎這些線條還在呼吸,還在風中飄忽,但又內(nèi)在凝練,宛若水晶一般的雕塑群像,但又被暈色的氣息所柔化。人物面孔的簡化有著敦煌壁畫的韻味,但又經(jīng)過了中性化處理,看似個體的臉譜卻又好似神性的面具。最為重要的是以油畫畫出了中國文化最為迷人的“暈色”,中國文化最為迷人的美就在于色暈的呼吸氣息,琴灣以罩染的手法反復(fù)暈染輪廓,這些女性形象的頭部邊緣,乃至于整個酮體,都充盈著透明的氣息與質(zhì)感,透出一種靈暈之美與恍惚之態(tài),藝術(shù)家畫出了這些經(jīng)過持久修行的女性的內(nèi)斂的呼吸,畫出了無數(shù)次呼吸意念的晶體化,才有了這些透明而專注的酮體,讓我們可望而不可及,畫家所畫出的就并非是形體,而是一種超凡脫俗的內(nèi)在氣息,這氣息才是一個女性生命內(nèi)在的靈魂。
這半天使的形象,或禪女的虛擬形象,疊印了宗教的飛天面容,觀世音的身影,現(xiàn)代繪畫的裸女軀體,影像時代的冷感,最為迷人的是畫家琴灣以其獨特手法,把這些時間性疊印起來,讓我們似乎看到了她們,但又遙不可及。她們看似觀世音或者天使們退卻了衣飾之后而悄然落入人間的禪女,或者就是那些經(jīng)過持久修行之后的女尼,或者就是現(xiàn)代人無法遺忘的童真之夢,琴灣是有一天看到那些超凡脫俗的女尼之后,突然覺悟到生命有另一種存在,潔凈,冥思,一塵不染,繪畫乃是挽留這世俗世界的美好幻念,使之具有當代的美感。